画舫精致,分上下两层。下层设雅室,有琴案书几,香炉袅袅;上层则是开阔的观景平台,以雕花木栏围护,设着锦垫软席与一张小几。船夫在船尾安静操橹,画舫平稳地滑入湖心,将岸上的一切烦扰远远抛在身后。
沉满樱与秦灼华登上上层平台。湖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,凉爽宜人,吹动了沉满樱颊边的碎发,也拂动了秦灼华天水碧的衣袂。天光云影倒映在澄澈的湖面上,远处青山如黛,近处莲叶田田,偶有白鹭掠过水面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
“这里视野真好。” 沉满樱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将胸中残留的郁气全部涤荡干净。她转向秦灼华,眉眼弯弯,先前的怒火与冷冽已彻底被湖光山色洗净,只余下明快的笑意,“秦公子,请坐。尝尝这‘雨前龙井’,是今春的新茶。”
小几上,青溪已悄然摆好了茶具和几样精巧茶点,随后便退至下层楼梯口处,既不远,也不近,恰好能随时听候吩咐,又不会打扰二人。
秦灼华依言落座,姿态自然随意,目光掠过湖面景致,赞道:“确是好地方,湖山胜景,令人心旷神怡。” 她端起茶杯,茶汤清亮,香气清幽,浅啜一口,点了点头。
沉满樱也坐下,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,看着秦灼华沉静的侧脸,心中的烦乱仿佛也被这湖风与茶香抚平。她忽然觉得,就这样静静坐着,看看风景,偶尔说几句话,便很舒服,比以往任何一次与赵明轩那种绞尽脑汁寻找话题、小心翼翼揣摩心意的相处,都要自在百倍。
“秦公子似乎很能静得下心来。” 沉满樱望着远处水天一色的地方,轻声道,“不像我,以前总是容易焦躁,为了一点小事就患得患失。” 她指的是对赵明轩的痴迷,语气中带着自嘲,却也坦然。
秦灼华转眸看她一眼,目光沉静:“郡主年纪尚轻,心性纯直,重情亦是常情。经一事,长一智,未必是坏事。如今看来,郡主已然通透许多。”
这话说得客观,不带评判,也不含刻意安慰,却让沉满樱心头一暖。她确实感觉自己不一样了,像是褪去了一层混沌的壳,看清了许多以前视而不见的东西。
“还要多谢公子。” 沉满樱真诚道,“不只是救命之恩。那日在崖边,公子对我说‘你的价值,远不止于此’,还有后来……公子总是这般冷静清醒,让我也觉得,或许不必总困于一方天地、一人之心。” 她顿了顿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我说这些,公子莫嫌我啰嗦。”
“不会。” 秦灼华摇了摇头,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,“郡主能这般想,是好事。天地广阔,人生漫长,值得关注的事情很多。” 她话锋微转,语气依旧平淡,“譬如这湖,看似平静,水下亦有游鱼水草,暗流涌动。又如永州城,表面繁华安宁,内里亦有各方势力交织。多看看,多想想,眼界自然不同。”
沉满樱听得认真,若有所思:“公子说的是。以前我眼里似乎只看得到……那个人,还有那些闺阁琐事。现在想来,确实狭隘。父王和兄长总说南境事务繁忙,我却从未真正关心过。” 她想起那日清源书院,秦灼华对“格物斋”和南境实务的见解,心中钦佩更甚,“公子见识广博,想必游历过许多地方吧?”
“略走过几处。” 秦灼华答道,目光投向远方,“江南烟雨,塞北风沙,中原繁华,边陲异俗……各有风貌。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古人诚不我欺。”
“真羡慕公子。” 沉满樱眼中流露出向往,“我也很想去看看,只是身为女子,又是王府郡主,诸多不便。” 她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遗憾,却不显哀怨,更像是一种对另一种可能性的好奇。
秦灼华看着她清澈的眼眸,心中微动。这位郡主,在挣脱情障之后,倒显露出几分灵动与开阔的心性。“郡主若感兴趣,日后或许也有机会。镇南王雄踞南境,与百越、西南诸族接壤,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,就近体察,亦是增长见闻。”
提到父王和南境,沉满樱眼睛亮了亮:“公子对南境也很了解?听闻百越之地多奇风异俗,山川险峻,物产奇特。”
“略知一二。” 秦灼华顺势将话题引向更安全、也更符合她“秦华”身份的方向,“家中有药材生意,对各地物产风土需有些了解。南境气候湿热,多产珍贵药材如三七、石斛、砂仁等,亦有独特香料、木材。往来商旅,也带来不少趣闻。” 她挑了几样南境特有的物产和一两件无关紧要的商旅见闻说来,既显见识,又不涉机密,语调平缓,娓娓道来,引人入胜。
沉满樱听得津津有味,这些是她从未在闺阁诗会或父兄严肃谈话中听到的内容,新鲜又有趣。她不时提问,秦灼华皆能解答,偶尔还会引申一二,提及些地理常识或民生关联,让沉满樱觉得受益匪浅。
画舫缓缓划过一片荷花荡,粉白嫣红的荷花亭亭玉立,荷叶如盖,清香阵阵。沉满樱兴致勃勃地指着近处一朵并蒂莲:“秦公子快看,并蒂莲!难得一见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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