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南王府的报复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,越收越紧。承恩公府在永州的产业几近瘫痪,京中的风雨飘摇更是让整个家族岌岌可危。来自京城承恩公府的斥责令一封比一封严厉,字字句句皆是指责赵明轩色令智昏、惹下泼天大祸,连累家族。他被剥夺了大部分用度,禁足在别院之中,日夜承受着父母的信函斥骂与族中长辈隔空传来的压力。
“孽子!若不能求得镇南王府谅解,消弭祸端,你这世子之位也不必想了!家族百年基业,岂能毁于你手!” 父亲最后通牒般的咆哮仿佛仍在耳畔。
世子之位!那是他赵明轩从小被寄予厚望、视若囊中之物的东西。恐惧终于彻底压过了他那点可怜的骄傲和自以为是。在家族存亡与个人前程的巨大压力下,赵明轩不得不低下头颅。
这一日,他褪去锦袍,换上粗布衣衫,背负荆条,带着仅剩的几个神色惶惶的仆从,来到了镇南王府别院大门前。他跪在冰凉的石阶下,垂着头,高声请罪,言辞卑微恳切,将自己形容成被柳依依蒙蔽、一时糊涂的蠢人,恳求镇南王与郡主宽宏大量,饶恕他以及承恩公府的“无心之失”。烈日当空,汗湿重衣,荆条刺破粗布,在背上留下道道红痕,模样狼狈凄惨,引得路人远远围观指点。
王府大门紧闭,许久,才有管事出来,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王爷今日不见客。郡主……念在旧识,允你入内片刻。记住,只是片刻。” 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。
赵明轩心中涌起强烈的屈辱,但想到父亲的话,只能咬牙忍下,连声道谢,被引入府中,却只让他在前院偏厅等候,连正厅的门都未让进。
沉满樱是在兄长沉翊的陪同下出现的。她今日穿着家常的玉色长裙,发髻简单,脂粉未施,比起往日盛装,更添了几分清冷疏离。看到跪在厅中、背上还绑着可笑荆条的赵明轩,她脚步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恍惚。这个人……这张曾经让她寝食难安、心心念念的脸,此刻看来,竟有些陌生,甚至……引不起心中半点波澜,只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,以及回想起断肠崖情景时泛起的、淡淡的恶心。
赵明轩抬头,看到沉满樱,眼中立刻挤出悔恨的泪水,膝行几步,声音哽咽:“郡主!满樱!我错了!我真的知道错了!是我鬼迷心窍,被柳依依那贱人蒙骗,才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!我日日夜夜悔恨煎熬,只求你能原谅我!看在往日……往日我待你也有几分真心的份上,求你高抬贵手,劝劝王爷,放过承恩公府吧!我赵明轩愿做牛做马,补偿于你!” 他演得情真意切,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全推给柳依依。
沉翊站在妹妹身侧,冷眼旁观,眼神如冰。
沉满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,心中毫无波澜,甚至觉得有些可笑。原来他卑躬屈膝的模样,竟是这般令人不适。她没说话。
赵明轩见沉满樱不语,只当她心软犹豫,又见沉翊似乎暂时没有插话的意思,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熟悉的、可笑的自信。是了,沉满樱爱他至深,痴迷了他那么久,怎么可能说忘就忘?她此刻的冷淡,定是女儿家的矜持和怨气。只要他再加把劲,软语哄哄,她必定会像以前一样,轻易原谅他,甚至反过来为他向镇南王求情。
于是,在沉翊转身去吩咐下人取东西的短暂间隙,赵明轩忽然压低了声音,语气竟带上了几分往日那种不自觉的高傲和施舍:“满樱,我知道你生气。但你也看见了,我已知错,也受了罚。你如今不也没什么事吗?何必揪着不放,闹得两家难堪?只要你肯跟你父王说句话,让王府停止那些动作,我……我回去便禀明母亲,择日上门提亲,风风光光娶你过门,如何?这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 他自觉给出了“天大”的恩典,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丝“你该感恩戴德”的意味。
沉满樱原本淡漠的眼神,在听到这番话后,瞬间结冰。她看着赵明轩那副明明在求饶、却依然自以为能拿捏她的油腻嘴脸,胃里一阵翻腾,恶心感汹涌而至。原来,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!他竟还以为,自己会稀罕他那令人作呕的“施舍”和“婚事”?
就在这时,偏厅外传来一阵骚动,一个身影不顾仆役阻拦,猛地冲了进来,扑通一声跪倒在沉满樱面前,砰砰磕头,正是形容憔悴、衣衫略显凌乱的柳依依。
“沉姐姐!沉姐姐我错了!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!” 柳依依抬起泪痕斑驳的脸,我见犹怜,声音哽咽颤抖,语气却充满了茶香四溢的委屈与暗示,“我不该那日邀你出门,更不该……更不小心也被贼人掳去,连累了姐姐受惊……姐姐,我知道你心里怨我,恨我,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!你看,我现在也遭了报应,家里……家里都快待不下去了……姐姐你大人有大量,你……你毕竟也没真的受到什么损伤不是么?何必如此……如此斤斤计较,非要逼得我和表哥两家走投无路呢?” 她一边说,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赵明轩,见他果然露出心疼不忍的神色,心中稍定,哭得更加凄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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