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叔拿着账本,蹲在码头边,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字,声音发颤。
少东家,清点完了。
林海抬眼,喉结滚动了一下:
战死三个兄弟,重伤五个,轻伤十二个。张叔低头,不敢看林海的眼睛,牺牲的是阿虎、石头、铁蛋,都是跟着你最早闯暗礁的。
帮众们围在四周,瞬间安静下来。
阿虎是爆破好手,上次埋暗礁炸药全靠他;石头力气大,扛粮食从不喊累;铁蛋年纪最小,才十九,总说要跟着少东家守一辈子岛。
狗子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都怪我,截杀时没护住他们。
不怪你。林海声音低沉,抬手按住他的肩膀,是敌军太狠,是我们的防线还不够牢。
他转身对着众人:重伤的兄弟,沈岫云带姑娘们好生照料,用最好的药,每天加一碗米汤。轻伤的养好了,接着守岛。
牺牲的三位兄弟,不能白死。
林海下令,让帮众砍来三棵老松树,做成三块厚实的木碑。
木碑运到码头东侧的高坡上,这里能看见整片盐田和海面,是兄弟们生前最想守护的地方。
碑上刻三个字:守海魂。林海盯着木碑,一字一顿。
张叔亲自执刀,刻刀在木碑上划过,三个字苍劲有力,每一刀都像刻在帮众心上。
狗子和几个帮众,用砂纸把碑面打磨光滑,又找来黑漆,把三个字描得漆黑,在光线下透着肃穆。
立碑那天,所有帮众和渔户都来了。
李阿婆拄着拐杖,水生扶着她,祖孙俩穿着干净的粗布衫,站在人群前排。
沈岫云捧着一个粗布包,里面是满满一包加碘盐,这是她特意筛过的细盐,颗粒均匀,带着淡淡的海藻香。
林海走到第一块碑前,碑上没刻名字,只有守海魂三个字,下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记号。
这是他们的规矩,战死的兄弟,不刻全名,只留代号,怕敌军报复家人。
他弯腰,轻轻抚摸碑面,粗糙的木头磨得手心发疼。
阿虎,盐田保住了,暗礁道也守住了,你放心。
走到第二块碑前,他顿了顿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:石头,你惦记的那袋粗布,我让沈姑娘给你家人送去了。
第三块碑前,林海站了很久:铁蛋,你说想看的大船,我们以后会有,会有能撞碎敌军炮艇的大船。
帮众们按顺序上前,对着石碑鞠躬,每个人都捧着一小把土,撒在碑根下。
土堆渐渐隆起,像三座小小的坟茔,守着这片他们用命护住的海。
轮到沈岫云,她捧着布包,走到三块石碑前,缓缓打开。
她抓起一把碘盐,对着第一块石碑,轻轻撒下去。
盐粒落在木碑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,又顺着碑面滑进土里。
阿虎兄弟,你上次说碘盐能强身,现在撒在这,护着你。
她又撒向第二块碑,手指微微发抖:石头兄弟,你帮我扛过好几次盐包,这盐,是谢你的。
最后一把盐,撒在第三块碑前,沈岫云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清晰:铁蛋兄弟,你还没吃过我做的盐焗鱼,这盐,替你尝尝。
撒完所有盐,她直起身,对着三块石碑深深鞠了一躬。
他们护了岛,岛也记着他们。
这句话像一颗石子,投进每个人心里,帮众们再也忍不住,纷纷抹泪。
沈姑娘说得对,他们的魂,守着这片海呢。
以后每次晒盐,我都来给他们撒点盐。
谁要是敢来犯岛,先过这三块碑!
李阿婆走上前,从怀里掏出三个红绳串着的平安符,系在碑顶:这是老婆子求的,保佑你们在那边安好,也保佑我们东极岛太平。
水生学着大人的样子,对着石碑磕了三个头,小脸上满是郑重:阿虎哥,石头哥,铁蛋哥,我长大了,替你们守岛。
林海望着眼前的场景,心里又酸又沉。
他走到人群中央,抬手示意大家安静。
三位兄弟走了,但守海魂这三个字,会一直立在这里。
他们用命换来了东极岛的安宁,换来了我们的盐田和家园。我们能做的,就是守住这份安宁,守住他们想守的一切。
以后,每年今天,我们都来这里,给他们撒盐、敬酒,告诉他们,岛还在,海还在,我们还在。
守住东极岛,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!
守住东极岛!帮众们齐声高喊,声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。
喊声响彻高坡,传到盐田,传到海面,像是在告诉牺牲的兄弟,他们的心愿,大家会替他们完成。
立碑仪式结束,帮众们没有散去,自发留下来,在石碑周围垒起石头,做成一圈矮墙,防止海浪冲刷。
狗子带着人,在旁边栽了三棵海枣树,说等树长大了,能替石碑挡风雨。
沈岫云让人提着水桶,把碑前的盐粒轻轻浇湿,让盐慢慢渗进土里,和这片土地融在一起。
林海站在石碑前,望着远处的海面,心里无比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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