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没散尽,盐田上的特制盐泛着均匀的淡白色,像铺了一层碎雪。
沈岫云提着竹篮,沿着盐畦慢慢检查,指尖拂过晾晒的盐粒,触感温润细腻,带着特制盐特有的淡淡海藻香。
这是她每天的习惯,特制盐是渔户们的命根子,也是海龙帮的根基,每一批盐出库前,她都要亲自查验,确保成色和纯度,绝不能出半点差错。
走到盐田西侧的角落,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。
那片盐粒看着和别处没两样,却在晨雾中泛着一丝异样的光泽,不像其他盐粒那样柔和,反而带着点冷硬的反光。
她蹲下身,拨开表层的盐粒,底下竟藏着一些细碎的白色粉末,比盐粒更细,像磨碎的霜,混在特制盐里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沈岫云的心猛地一沉,指尖捻起一撮混着粉末的盐,触感比往常粗糙些,指腹蹭到几粒细小的白色颗粒,不像盐粒那样温润,反而带着点硌手的凉。
她犹豫了一瞬,特制盐的咸香带着淡淡的海带味,是她熟悉的味道,可这撮盐里,却藏着一丝异样的气息。
父亲生前是正经盐商,曾教过她辨识盐中杂质,甚至提过一些歹人会在盐里掺毒物害人,那时她只当是警示,没想到今日真的遇上了。
她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指尖的盐粒。
一股尖锐的苦味瞬间炸开,不像草药的苦,也不像海带灰的涩,是淬了冰似的烈苦,顺着舌尖直窜喉咙,带着一股腥气,让她下意识地皱紧眉头,胃里一阵翻涌。
她猛地缩回手,指尖的凉意仿佛还带着毒物的阴鸷,脑海里瞬间闪过父亲生前说过的话:某些毒物性烈,白如细盐,味苦穿心,混在盐中最是阴毒,误食者顷刻腹痛,重则殒命。
是剧毒之物。
这个念头像块冰,狠狠砸进她的心里,让她浑身发冷。
谁会这么恶毒?
答案几乎是瞬间浮现在脑海里——虞沧浪。
只有他,既恨海龙帮断了他的运输生意,又怕盐票暗市越来越火,让各岛渔户彻底倒向林海。
他不敢正面硬刚鬼见愁的暗礁防线,就想出这种阴险伎俩,把毒物混进特制盐,只要有渔户误食出事,必然会以为是海龙帮的盐有问题,到时候谣言四起,盐票暗市崩塌,各岛渔户离心,林海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。
好狠的算计。
沈岫云攥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,刚才那点苦味还残留在舌尖,像一根刺,提醒着她这阴谋的险恶。
她不敢耽搁,起身就往石屋跑,粗布衫的衣角被晨雾打湿,贴在身上凉丝丝的,可她顾不上这些,只想快点告诉林海,快点把所有混毒的盐找出来,绝不能让虞沧浪的阴谋得逞。
石屋里,林海正在和张叔核对各岛盐票的兑换账目,桌上摊着厚厚的账本,旁边堆着换来的银元与药品。
看到沈岫云脸色惨白、气喘吁吁地冲进来,林海心里咯噔一下,立刻放下笔迎上去: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
林海,盐里有毒!沈岫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另一只手摊开,掌心是那撮混着毒物的盐粒,是剧毒,刚才我尝了,苦得穿心,肯定是虞沧浪派人混进去的!
林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他接过沈岫云掌心的盐粒,凑到鼻尖闻了闻,没有特制盐的清香,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腥气,再捻起一点细看,那些白色粉末比盐粒更细,透着一股诡异的白。
他没有尝,却相信沈岫云的判断——她对盐的熟悉,不亚于对自己的手掌,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。
张叔,立刻带人去盐田,把所有盐堆都翻查一遍,凡是混有这种白色粉末的,全部单独封存,不准任何人接触!林海的声音冷得像冰,眼底翻涌着怒火,再通知各岛联络点,暂停所有盐票兑换,告诉渔户们,近期的特制盐需要重新查验,绝不能让任何人误食毒盐!
好!我这就去!张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,抓起身边的短刀就往外跑,脚步快得像风。
石屋里只剩下林海和沈岫云,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。
林海走到桌前,看着那些账目和银元,想起渔户们拿着盐票时信任的笑容,想起李阿婆喝特制盐水时欣慰的眼神,想起各岛渔户靠着特制盐摆脱病痛的模样,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。
他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,桌上的油灯被震得摇晃,灯芯的火苗窜起老高,账本的纸页被吹得哗哗作响,银元滚落一地,发出清脆的声响,却盖不住他眼底的怒火。
虞沧浪!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,声音里带着血腥味,上次暗礁撞船没弄死你,这次竟然用这种阴险手段害渔户,想嫁祸给我,毁我海龙帮,毁我东极岛!
沈岫云站在他身边,看着他紧绷的侧脸,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拳头,心里又气又疼。
她知道,林海最看重的就是渔户的信任,最恨的就是背后捅刀子的小人,虞沧浪的这一招,无疑是戳中了他的逆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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