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家门的风,第三日清晨就变了味。
往日里,渔港的风总裹着鲜活的鱼腥味,咸中带点鲜,闻着就让人想起码头上蹦跳的虾蟹、刚卸船的大黄鱼。可这天的风,却像被扔进了烂泥塘,裹着股子冲鼻的腐臭,黏糊糊地往人身上贴——那味道先是在码头角落绕,接着顺着石阶爬,没过半个时辰,整个沈家门渔港都被这股子臭缠上了,像张密不透风的烂布,捂得人喘不过气。
啥味儿啊这是?渔户老周蹲在码头边补渔网,刚把梭子穿进网眼,就被一阵腐臭呛得直咳嗽,他赶紧捂住鼻子,抬头往四周望,咋跟烂鱼烂虾的味儿一样?
旁边的渔户也纷纷皱眉,有的往海里吐口水,有的拽过旁边的渔网挡在面前。好像是从外籍商行的船那边飘过来的!有人指着码头最里面,声音压得低——那里泊着三艘外籍商行的运鱼船,往日这个时辰,早该有外籍兵卸鱼、撒盐,今天却静得反常,只有腐臭味顺着风往这边飘。
这话一出,渔户们都悄悄往那边挪,躲在木桩或渔网后偷看。林海和赵大叔也混在里面,他们是今早从东极岛过来的,特意来瞧霉盐的——此刻两人躲在一堆废弃的渔笼后,赵大叔捂着鼻子,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:成了!肯定是鱼烂了!这味儿,隔三里地都能闻见!
林海没说话,只是盯着那几艘运鱼船。船身依旧是灰扑扑的,甲板上没见着人影,只有船尾的外籍商行标识,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。腐臭味就是从船舱里飘出来的,风一吹,舱口就像张着的臭嘴,往外吐着让人作呕的气息。
没等多久,就见一个外籍兵跌跌撞撞地从船上跑下来,扶着码头的木桩直吐,脸白得像张纸,连帽子歪了都没顾上扶。紧接着,又有几个兵跑下来,有的蹲在地上干呕,有的掏出手帕捂鼻子,却挡不住那股子腐臭——连常年在海上打交道、见惯了烂鱼的兵,都扛不住这味道。
吵什么!
一道暴躁的吼声从船上传来,是那个留短须的外籍小队长。他穿着件崭新的深色制服,手里攥着军刀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。刚走上甲板,一股腐臭味就钻进了鼻子,他猛地皱紧眉头,抬手捂住嘴鼻,声音都变了调:这是什么味道?!
先、先生,是鱼舱……一个兵哆哆嗦嗦地回话,手指着船舱口,刚才想卸鱼腌,一打开舱门,就、就成这样了……
外籍小队长的脸更黑了,他咬着牙,推开挡路的兵,往船舱口走。越靠近舱口,腐臭味越浓,像无数只小虫子往鼻子里钻,他强忍着恶心,抬脚踢开虚掩的舱门——
的一声,最先扑出来的不是更浓的腐臭,是一群黑压压的苍蝇,围着舱口打了个转,有的撞在他脸上,有的往他衣领里钻。小队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,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苍蝇,嘴里骂着听不懂的外语。
等苍蝇散了些,他才敢凑过去,眯着眼往舱里看——这一眼,让他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。
鱼舱里的大黄鱼,早没了往日的鲜亮。原本银白的鱼身,此刻像被泼了层绿漆,浑身发乌发绿,有的鱼鳃外翻,露出黑褐色的鳃丝,有的鱼腹鼓得像要炸开,一戳就有黏糊糊的脓水顺着指缝往下流,滴在舱底的木板上,汇成一滩浑浊的臭水,上面还漂着几缕白色的蛆虫,扭来扭去地啃食着烂鱼。
腐臭味从舱里汹涌地冒出来,比刚才更烈,小队长再也忍不住,猛地转过身,扶着舱门干呕起来,早上吃的饭团混着酸水全吐了出来,溅在甲板上,和从舱里飘出的臭味混在一起,更让人作呕。
怎、怎么会这样?!小队长缓过劲,声音发颤,他指着鱼舱,三天前刚捕的鱼!用盐腌了!怎么会烂成这样?!
旁边的兵赶紧递上水壶,他灌了两口,又漱了漱口,才稍微舒服点。一个负责腌鱼的兵战战兢兢地凑过来:先生,我们、我们按您说的,用了东极岛渔户换的盐……是不是、是不是盐有问题?
小队长猛地回头,眼睛瞪得通红,就是那些糙盐?
是、是……那兵吓得腿都软了,当时您说凑合用,我们就撒了……
小队长没等他说完,就像疯了似的往盐仓跑。盐仓就在船尾,里面还堆着几袋没撒完的——正是林海他们用来换鱼获的霉盐。他冲过去,抬脚就往盐袋上踢,的一声,盐袋被踢破,灰扑扑的盐粒撒了一地,像泼了把发霉的碎渣。
他蹲下身,捏着鼻子,用手指挑起一撮盐。指尖刚碰到盐粒,就感觉到滑腻的霉绒,凑到眼前一看——盐粒表面覆着层灰绿色的霉斑,有的还黏着细小的霉丝,像刚从烂泥里捞出来的。
这群渔户!敢用霉盐骗我!小队长猛地把盐摔在地上,盐粒溅得满地都是,他站起身,一脚踹在旁边的盐袋上,盐袋滚了几圈,撞在舱壁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必须严惩!
翻译官赶紧跑过来,见小队长暴怒,吓得不敢喘气,只敢小声问:先生,要不……咱们去东极岛,把那些渔户抓来问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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