织造府赏花宴上的成功,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在碧天阁乃至整个杭州商界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赞誉最先从江宁传来。顾夫人派人送来了言辞热切的书信和一笔极为丰厚的赏银,信中言明周老夫人对点心甚是喜爱,连带着几位赴宴的官家夫人也多有询问。顾夫人不仅将碧天阁引荐给了江宁几位喜好风雅的官宦家眷,更隐晦提及,周织造大人对家宴点心能如此精巧雅致亦感意外,或许……有机会进入织造府年节采买的候选名单。
这已不是简单的订单成功,而是意味着碧天阁这块招牌,已经进入了江南最顶级的官宦圈子视野,其潜在价值不可估量。
消息很快传回杭州。碧天阁“点心获织造府盛赞”的风声不胫而走,先前那些甚嚣尘上的谣言,在这等实打实的荣耀面前,如同阳光下的冰雪,迅速消融。街坊邻里再看碧天阁的眼神,已不仅仅是同情或认可,更带上了一层“与有荣焉”的钦佩。连仁和县衙的周捕头再来巡街时,对张老实的态度都客气了许多。
商业上的反弹来得更为直接。百味楼郑掌柜迅速将“碧天阁专供织造府同款点心”作为噱头,推出了限量高价套餐,竟一座难求。集雅轩宋掌柜更是以碧天阁点心为灵感,筹划了一场“春茗雅集”,邀请文人墨客品鉴“碧螺春酥”,吟诗作对,将碧天阁的“雅点”之名推向了新的高度。连一些原本观望的中等酒楼、茶室,也重新向碧天阁递来了合作的橄榄枝。
松江的沈老板闻讯,立刻派了管事快马加鞭赶来,不仅确认了后续所有加单,更主动提出将采购价格上浮一成,并恳切希望碧天阁能考虑在松江开设分号或授权作坊的事宜,他愿提供一切便利。
仿佛一夜之间,碧天阁便从一家挣扎求存、屡遭打压的“小点心铺”,跃升为杭州乃至江南点心行当中一颗耀眼的新星。订单如雪片般飞来,后厨产能立刻捉襟见肘,陈青和周娘子忙得脚不沾地,连虎子都被临时拉来帮忙搬运货物。
然而,在这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的盛况之下,薇薇却异常清醒,甚至带着一丝隐忧。
“阿姐,咱们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!”虎子擦着汗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,“我看那八味斋还怎么嚣张!”
“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小心。”薇薇站在重新规划扩建的后厨工地旁,神色平静,“树大招风。我们这次是借了织造府的势,但终究是借来的。自身根基若不牢,风一停,摔得会更惨。”
她看得明白,眼下的繁荣,很大程度上是“织造府同款”这个光环带来的。一旦光环褪去,或者出现更强大的竞争者,碧天阁的优势并不稳固。柳林坡的原料供应经过火灾打击,虽有永丰粮行支撑和分散试验点补充,但远未恢复元气,更谈不上形成稳定的高品质独家供应链。后厨产能、人手管理、品控体系,在订单暴增的压力下,都已显露出疲态和漏洞。
更重要的是,八味斋徐茂才,绝不会就此罢休。按察副使王焕对阎彪案的追查,似乎触及了某些敏感神经,进展忽然变得缓慢,甚至有风声说上面有人打了招呼。徐茂才虽暂时沉寂,但凤凰岭庄园依旧在扩建,筹备中的大酒楼据说已敲定地皮,开始招募人手。这是一头受伤但并未死去的恶狼,正在暗中舔舐伤口,等待着反扑的机会。
“我们不能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。”薇薇对围拢过来的核心成员说道,“接下来,我们要做三件事。”
“第一,夯实根本。柳林坡的恢复和扩建要加快,张老伯,新招募的农户要严格筛选,种植技术要统一培训。那几个分散试验点也要加强管理,我要看到稳定的、高品质的原料产出,不仅仅是够用,而是要‘优’、要‘特’。”她看向张老农。
张老农郑重点头:“东家放心,老汉晓得轻重。就是人手和钱……”
“钱的事我来解决,人手你大胆招,但一定要可靠。”薇薇转向周娘子,“后厨这边,产能必须提升,但不能以降低品质为代价。周娘子,你要开始培养帮手,将一些标准化程度高的工序分解出来,形成流程。同时,成立一个‘品控小组’,你亲自带队,每一批出货前必须抽检,不合格的坚决不出。”
“是,东家!”周娘子如今对薇薇已是言听计从。
“第二,深挖特色,淡化‘织造府’依赖。”薇薇继续道,“‘织造府同款’可以宣传,但不能成为我们唯一的标签。我们要尽快推出新的、与织造府点心风格不同但同样出色的产品线。比如,针对市井百姓的‘实惠美味’系列,针对酒楼宴席的‘宴客精点’系列。把我们在研发上的储备用起来,‘香辣桂花酱’、‘金沙芋泥酥’这些反响好的,可以正式推出。我们要让客人记住的是‘碧天阁的味道’,而不是‘织造府吃过的味道’。”
众人纷纷点头。
“第三,”薇薇声音压低了些,“警惕八味斋,未雨绸缪。虎子哥,按察司那边既然进展放缓,说明徐茂才背后的能量比我们想的还大。你和你的人,暂时撤回来,不要再去主动探查八味斋的核心,以免打草惊蛇。但外围的监视不能停,尤其是他们那个大酒楼的动向。另外,通过各种渠道,留意杭州城里还有哪些商家对八味斋不满,或者受过他们打压的,暗中记下来,或许将来有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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