伦敦会议第三天清晨,苏晚醒来时发现顾承屿已经不在身边。客厅传来压低的说话声——他在用笔记本电脑开视频会议,屏幕上是中国同事的面孔。苏晚轻轻带上卧室门,让怀瑾多睡会儿。
厨房里,她给自己泡了杯茶,站在窗前看伦敦苏醒。对面的街心花园里,一个老人正在喂鸽子,动作缓慢而专注。晨光刺破云层,给湿漉漉的街道镀上金色。这种异国的日常景象,让她忽然想起费明理日记里的一段话:“在伦敦的雾中,我时常想念云南清澈的阳光;而在云南的烈日下,我又会怀念伦敦雨后的清新。人总是这样,身在何处,心就思念别处。”
“醒了?”顾承屿结束会议走过来,从身后抱住她,“睡得好吗?”
“还行。”苏晚靠在他身上,“你呢?这么早开会。”
“时差优势。国内现在是下午,正好跟进缅甸那边的进展。”顾承屿松开手,开始煮咖啡,“有新情况:那批高棉佛像的买家之一,是一家注册在列支敦士登的空壳公司,但实际控制人可能是张家在瑞士的亲戚。”
“跨国追查难度很大吧?”
“很大,但不是不可能。”咖啡机发出咕噜声,“国际刑警组织已经介入,英国警方这边也表示愿意提供协助。不过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周慕远早上发邮件,说查到张家那个退休官员的儿子,最近在伦敦活动。”
苏晚转过头:“他来伦敦做什么?”
“表面上参加一个艺术品投资论坛。”顾承屿把咖啡递给她,“但周慕远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,他可能会见几位私人收藏家——其中一位是费明理当年捐赠文物的接收人的后代。”
苏晚的茶停在嘴边:“哪个捐赠?”
“1909年,费明理捐赠给丽江某土司的一套明代青花瓷。”顾承屿调出手机里的照片,“就是这套。土司家族在1949年后迁往海外,这套瓷器据说八十年代出现在香港拍卖市场,后被一位英国收藏家买走。”
照片上的青花瓷确实精美,但苏晚更在意的是背后的联系:费明理的捐赠品,土司家族,海外流失,张家,伦敦——这些点之间似乎有隐约的线。
“你觉得张家在追踪费明理的捐赠品?”
“至少是其中一部分。”顾承屿坐下来,“周慕远暗示,张家的生意不止走私,还包括‘定向收购’——为特定客户寻找特定文物。而费明理的捐赠清单,可能成了他们的‘藏宝图’。”
这个可能性让苏晚背脊发凉。费明理当年为了不让文物落入贪婪者之手,特意选择了捐赠给寺庙、学校、土司等当地机构。但如果这些机构的后人将文物出售,或者文物在战乱中流失,那么他的努力反而可能为后来的商业掠夺提供了线索。
“我们今天要去大英博物馆继续研究那个铜盒。”苏晚说,“也许能发现什么。”
上午九点,埃文准时来接。圆桌论坛在十点半,他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实验室看铜盒的初步检测结果。
大英博物馆的文物保护实验室在地下三层,需要经过多重门禁。负责人是一位叫伊恩的中年科学家,戴着厚厚的眼镜,说话带着苏格兰口音。
“铜盒的分析结果出来了,有些……有趣。”伊恩调出电脑上的数据,“首先是材质:铜锡合金,但含有微量的金和银,比例非常特殊,不是常见的配方。其次是工艺:盒身是失蜡法铸造,但盒盖的象牙镶嵌用了某种黏合剂,成分分析显示含有蜂蜡、松香和……一种无法识别的有机材料。”
“无法识别?”苏晚追问。
“质谱分析显示分子结构很复杂,像是植物提取物,但不在我们的数据库里。”伊恩放大电子显微镜下的图像,“看这里,象牙表面有极细微的刻痕,排列成规律图案。我们用多光谱成像增强后,发现是一行字。”
屏幕上,模糊的刻痕被数字技术增强,显现出一行混合的文字:前半部分是拉丁字母“F.R.”,后半部分是一串藏文字符。
“藏文写的是什么?”苏晚问。
埃文辨认着:“??????????????????????——意思是‘吉祥的故事’或‘幸运的传说’。这是个常见的吉祥语,但和‘F.R.’刻在一起就很特别了。”
苏晚的心跳加快了。F.R.显然是费明理·理查兹的缩写。这个铜盒不是普通的捐赠品,是费明理特意制作或改装的信物。
“能确定制作年代吗?”
“碳十四测年显示,象牙是十九世纪末期,但铜盒的金属部分……情况复杂。”伊恩调出另一组数据,“铜锈的层积分析显示,盒身至少经历过两次重大修复:一次在十七世纪左右,一次在十九世纪末。也就是说,这个盒子本身可能很古老,费明理得到后进行了修复和改造。”
十七世纪的铜盒,十九世纪末被费明理修复,刻上自己的标记和藏文吉祥语,然后1907年捐赠给大英博物馆——这个时间线意味深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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