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,苏晚刻意让自己更加忙碌,几乎是全身心扑在了美术馆的项目上。公众讲座的日期定在下下周,她需要准备讲稿、PPT,还要反复演练修复演示的环节。高强度的脑力劳动,让她暂时得以将那些纷乱扰人的心绪压到角落。
然而,有些东西,越是压抑,越是容易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冒出来。
比如,当她调试演示用的高清摄像头时,会忽然想起顾承屿在拍卖会上,因为她一句低语而果断放弃竞价时,那双沉静而信任的眼睛。
比如,当她深夜对着电脑修改讲稿,感到眼睛干涩时,会下意识地瞥一眼书桌角落——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瓶标注着缓解视疲劳的进口眼药水,周姨说是先生让人送来的。
再比如,午餐时在美术馆食堂,听到旁边几位研究员闲聊,说起某个企业家为搏红颜一笑一掷千金的八卦,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画面,竟是那晚在乐器行,顾承屿看到她架琴时,眼中那一闪而过的、近乎怔忡的微光。
这些琐碎的细节,像散落的珍珠,被她无意识地在心底串连起来,勾勒出一个与她最初认知截然不同的顾承屿的侧影。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不安,却也带着一种隐秘的、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。
林家寿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。顾承屿没有再提起,但苏晚知道,这件事并未过去。她既然答应了“听他安排”,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。只是,该如何在那种场合,既扮演好“女友”,又不失自己的分寸,还需要仔细思量。
这天下午,苏晚正在工作室里最后一次核对讲座演示的流程,手机响了。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。
她接起电话:“喂,您好?”
“是苏晚苏小姐吗?”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,语气严肃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。
“我是。请问您是哪位?”
“我姓赵,是林氏集团总裁办的。”对方报上身份,“关于下周林老太爷寿宴的事宜,有些细节需要与顾总的女伴,也就是苏小姐您,确认一下。”
林氏集团?林薇家的公司。苏晚的心微微一沉,语气依旧平静:“赵先生请说。”
“寿宴当晚,除了主宴席,还设有偏厅的茶叙和花园的赏景区域。考虑到顾总的身份,以及苏小姐您……”对方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,“您的‘情况’,我们建议苏小姐届时主要在偏厅或花园区域活动,避免在主宴席久坐,以免……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或话题。这也是为了顾总和苏小姐您好。”
这话说得客气,但字里行间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——认为她身份不够,不配坐在主桌,怕她“丢人现眼”或“引起非议”,所以“建议”她自动退到边缘位置。这恐怕不仅仅是林氏的意思,很可能也代表了某些圈内人,甚至顾夫人某种态度的折射。
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屈辱感,瞬间涌上苏晚的心头。她握紧了手机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如果是几个月前,刚刚签下契约、孤立无援的她,或许只能忍气吞声,默默接受这种“安排”。但现在……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愤怒和委屈解决不了问题。她想起顾承屿说过“听我安排”,也想起他说“如果不想去,可以不去”。
现在,这显然不是“去或不去”那么简单了。这涉及到尊严,涉及到她以何种姿态站在顾承屿身边。
“赵先生,”苏晚开口,声音清晰而平稳,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,“感谢林氏的周到考虑。不过,关于寿宴当晚的具体安排,我想,还是应该由承屿亲自决定,或者由他的秘书与贵方沟通更合适。我个人不便直接答复。如果没有其他事,我先挂了。”
她没有答应,也没有激烈反驳,而是四两拨千斤地将皮球踢回顾承屿那边,同时明确划清了界限——她的事,轮不到林氏来“建议”或“安排”。
电话那头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回应,沉默了两秒,才有些生硬地说:“……好的,我们会与顾总方面沟通。”
挂断电话,苏晚站在原地,胸口微微起伏。窗外的阳光很好,但她却感到一阵发冷。林氏这个电话,像一盆冷水,将她这几日因顾承屿的细微转变而生出的些许暖意和恍惚,浇了个透心凉。它残酷地提醒着她,在他们那个圈子里,她依然是个格格不入的“外人”,是可以被随意“安排”甚至“轻视”的对象。
顾承屿的维护和让步,或许能暂时为她挡去一些明枪,却无法改变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见和审视。前路依然荆棘密布。
下班时间到了,苏晚收拾好东西,心情有些沉重地离开了美术馆。司机老陈照例等在门口。
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,老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苏晚略显苍白的脸色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道:“苏小姐,顾总下午来过电话。”
苏晚回过神:“嗯?”
“顾总说,如果您看起来累了,或者……心情不太好,可以先不回家。让我带您去个地方散散心。”老陈转述着,语气恭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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