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州的秋天来得特别快,几场秋雨过后,街边的梧桐叶就黄了大半。丁义珍坐在车里,看着窗外飘落的叶子,心里计算着时间。
已经是第七天了。
这七天里,他每天都能看到那几辆车——黑色帕萨特,汉A牌照,有时候是K3567,有时候是K4129,但车里的人从来没换过。他们跟踪得很专业,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既不会跟丢,也不会引起路人注意。
但丁义珍注意到了。他干了二十多年政法工作,对这种把戏太熟悉了。
“小陈,前面路口右转。”丁义珍对司机说。
“书记,那不是去市里的路。”
“我知道,转。”
车子拐进一条小巷。丁义珍从后视镜里看到,那辆黑色帕萨特也跟了进来。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。
果然。这群人连伪装都懒得做了。
回到办公室,丁义珍站在窗前,看着楼下停车场。那辆帕萨特停在对面街角,车里的人正在抽烟。烟头的光点在昏暗的车厢里明明灭灭。
是谁的人?李达康?不可能。李达康要用他,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。张树立?那个市纪委书记倒是有可能,但他没这个胆子。
那就只能是……省里。
丁义珍想起前几天听到的传闻,说沙瑞金在省委常委会上发了火,要求彻查土地领域的腐败问题。田国富那个老狐狸,肯定在暗中调查。
他走回办公桌,打开抽屉,拿出一包烟。拆开,点燃一支,深深吸了一口。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,缓缓吐出来。
事情败露了。虽然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证据,但肯定已经盯上他了。
怎么办?
丁义珍在办公室里踱步。一支烟抽完了,又点一支。烟灰缸很快就满了。
跑?往哪跑?赵瑞龙能跑,是因为他在国外有资产,有人接应。他丁义珍有什么?妻儿老小都在国内,能跑到哪去?
而且跑了就等于承认了。这些年他费尽心机爬到这个位置,就这么放弃了?
不,不能跑。
那……自首?丁义珍苦笑。自首能减刑,但减多少?十年?二十年?他今年五十二岁,等出来都七十多了。一辈子就毁了。
不行,绝对不能进去。
他需要一个计划。一个既能保住自己,又能解决问题的方法。
丁义珍突然想到什么,眼睛亮了起来。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蔡成功的电话。
“包子,在哪?”
“丁哥,我在厂里呢。怎么了?”
“马上来我这儿,有急事。”丁义珍顿了顿,“别开车,打车来,注意有没有人跟踪。”
半个小时后,蔡成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办公室。他关上门,紧张地问:“丁哥,出什么事了?”
“我们被盯上了。”丁义珍直截了当。
蔡成功的脸一下子白了:“谁……谁盯我们?”
“不知道,可能是纪委,也可能是检察院。”丁义珍说,“已经跟了我七天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蔡成功的腿开始发软。
“别慌,我有办法。”丁义珍让他坐下,“大风厂的手续,办得怎么样了?”
“差不多了。”蔡成功说,“土地性质变更的批文已经下来了,赵公子那边动作真快。工人代表那边……我找了几个,愿意签字,但要价很高。”
“要多少?”
“每人五十万。”蔡成功说,“十个代表,就是五百万。”
丁义珍冷笑:“给他们。别说五十万,一百万都给。但要快,三天之内,必须把字签了。”
“这么急?”蔡成功愣住了。
“没时间了。”丁义珍说,“那些人盯上我,很快就会盯上你。一旦他们开始调查大风厂,什么都晚了。”
蔡成功擦了擦额头的汗:“好,我马上去办。”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丁义珍盯着他,“油库那边,储存量是多少?”
“二十吨。”蔡成功说,“都是蔡成功倒卖的汽油,存在那里,准备慢慢出手。”
“二十吨……”丁义珍喃喃重复,“够了,足够了。”
“什么够了?”
丁义珍没有回答,而是问:“油库的安全措施怎么样?”
“都是按标准建的。”蔡成功说,“防火墙、防爆门、自动灭火系统,该有的都有。”
“好。”丁义珍点点头,“包子,你听我说。我要你去做几件事。”
他拿出一张纸,开始写清单:“第一,把所有借款手续伪造好,把大风厂抵押给山水集团和昌隆集团。第二,去找法院的老王,让他尽快判决。第三,通知工人,特别是郑西坡和王文革那几个刺头,就说厂子要强拆了。”
蔡成功越听越不对劲:“丁哥,你这是……”
“让他们闹。”丁义珍说,“闹得越大越好。工人肯定会组织护厂,现场一定会混乱。到时候……”
他停下来,看着蔡成功:“到时候,油库会起火。”
蔡成功瞪大眼睛:“起……起火?丁哥,那可是二十吨汽油!要是爆炸了,会死人的!”
“我知道。”丁义珍平静地说,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”
“你疯了!”蔡成功站起来,“丁哥,那是人命啊!”
“坐下。”丁义珍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包子,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有选择吗?纪委已经盯上我了,很快就会查到煤矿,查到分红,查到大风厂。到时候,你,我,侯亮平,一个都跑不了!”
蔡成功跌坐回椅子上,脸色惨白。
“听着,”丁义珍压低声音,“现场混乱,油库起火,调查组的人肯定会去。到时候,一起烧死在里面。人都死了,还查什么?案子自然就结了。”
“可……可那是犯法的……”
“我们现在做的哪件不犯法?”丁义珍冷笑,“包子,别天真了。从你拿第一笔分红开始,你就已经犯法了。现在要么一起死,要么搏一把。”
蔡成功浑身发抖,说不出话。
“你放心,”丁义珍拍拍他的肩膀,“我不会让你去的。你只需要把手续办好,然后离开汉东,去外地躲一阵。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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