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计局副局长带来的消息,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,让祁同伟看到了将惠龙集团及其背后势力连根拔起的希望。那些流向不明、收款方蹊跷的巨额资金,不用想就就知道,这和上一世一样的操作,一样的所谓咨询费,是揭开赵瑞龙权钱交易黑幕的关键钥匙。他正准备指示审计和纪检部门顺藤摸瓜,深挖下去,一场更为隐秘、也更为强大的压力,却如同无形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悄然涌来,试图将他这艘刚刚扬帆起航的船只,冻结在港口。
第一个电话,是在一个深夜打来的。来电显示是京城的号码,祁同伟的心微微一沉,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。他按下接听键,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而略带威严的声音,是他妻子赵静婉的大伯,那位在中央担任副职级领导的赵建国。
“同伟啊,还没休息吧?”赵建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,听不出太多情绪,但祁同伟知道,这位日理万机的大伯,绝不会在深夜无缘无故打来电话闲聊。
“大伯,您好。刚处理完一些文件,正准备休息。您这么晚打电话,有什么指示?”祁同伟的语气恭敬而谨慎。
“指示谈不上。”赵建国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措辞,“静婉前几天来看她伯母,聊起你在京州的工作,说你很有干劲,想做事,这是好事。我们都很欣慰。”
祁同伟没有接话,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,重点在后面。
果然,赵建国话锋一转,语气稍微凝重了些:“不过啊,同伟,做事光有干劲还不够,还要讲究方式方法,要有大局观。我听说,你在京州,正在查一些历史遗留问题,涉及到之前那位赵立春同志的儿子?”
祁同伟心中凛然,消息传得果然快!他坦然承认:“是的,大伯。惠龙集团在月牙湖项目上存在严重问题,造成恶劣影响。我们现在清理其遗留问题,是为了消除隐患,规范市场秩序。”
“嗯,依法处理问题是必要的。”赵建国先是肯定了一句,随即语调放缓,带着一种长辈式的语重心长,“但是,同伟啊,你要明白,很多事情,不是非黑即白的。立春同志在汉东工作多年,改革开放,发展经济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现在因为子女教育不严的问题,已经从一线岗位退下来了,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处理。瑞龙那个孩子,也确实混账,但法律已经给了他应有的惩罚,受害者家属也拿到了补偿。”
他稍微停顿,让祁同伟消化这些话,然后继续说道:“现在如果继续深挖下去,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印象,好像我们是在对老同志搞‘赶尽杀绝’,是在否定他过去的工作成绩。这种观感很不好,不利于团结,也不利于稳定。我们的干部队伍,需要一个相对宽松、容错的环境,这样才能放手去干事创业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祁同伟握着电话的手,指节有些发白。他听明白了大伯的意思。这不是明确的指令,却比指令更具分量。这是在提醒他,或者说是在告诫他,政治有时候需要平衡,需要妥协,需要考虑“影响”和“观感”。赵立春虽然失势,但其代表的势力盘根错节,穷追猛打,可能会引起整个汉东乃至更高层面某些势力的反弹和不安,这不符合“大局”。
“大伯,您的意思我明白。”祁同伟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,“我会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,把握好分寸。”
“嗯,你是个聪明孩子,一点就透。”赵建国的语气重新变得温和,“工作上遇到困难,可以多向育良同志请教,不行还有刘文生书记嘛,他是老省长,对汉东情况熟悉。静婉和你岳父那边,你也多沟通,家里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。”
挂断电话,祁同伟在书房里踱步,心情沉重。大伯的电话,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套在了他的手腕上。这不仅仅是来自家族的关切,更是一种高层态度的隐晦传递。
然而,这仅仅只是开始。
第二天上午,祁同伟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起来。来电显示是省长办公室。他定了定神,拿起话筒。
“育良省长,您好。”祁同伟用的是高育良在汉东大学任教时的称呼,带着一丝尊敬。
“同伟啊,忙什么呢?”高育良的声音带着笑意,显得很亲切,但祁同伟却能听出那笑意背后的审视。
“正在看一份高新区的发展报告。”祁同伟谨慎地回答。
“嗯,抓发展是硬道理。”高育良先是肯定了一句,随即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,“不过,同伟啊,我听说你最近在市政府那边,动作不小?成立工作组,要清理惠龙集团的遗留问题?”
“是的,育良省长。主要是想厘清一些历史问题,避免后续再出纰漏。”祁同伟知道,该来的总会来。
“想法是好的。”高育良的语气不变,但话里的内容却开始收紧,“但是,同伟,你要知道,我们做事,不能只凭一腔热血,更要考虑政治影响,考虑干部队伍的稳定。赵立春同志的事情,上面已经有了结论,他本人也离开了重要岗位。赵瑞龙呢,法律也审判了,该赔的也赔了。这个时候,如果我们再揪住不放,深挖细查,会让很多老同志寒心啊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了一些,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:“同伟,你还年轻,仕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未来不可限量。在这个关键时期,一定要注意自己在整个干部队伍中的形象和口碑。不能因为一个已经受到惩处的赵家,就给老同志们留下一个‘得理不饶人’、‘喜欢搞斗争’的印象。这对你未来的发展,是非常不利的。”
这番话,比赵建国说得更为直白,几乎是在明确地警告他,继续查下去,会损害他自己的政治前途。
“惠龙集团的那些项目,特别是他们现在还在争取的,”高育良继续说道,“你可以依法依规,公平、公正、公开地去处理。符合政策的,该批就批;不符合的,坚决不批。这谁也说不出什么。但是,对于那些陈年旧账,尤其是可能牵涉到一些已经时过境迁的人和事的,我建议,可以先放一放。有些事情,不是不做,而是要看时机,讲究策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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