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委常委会上的那场无声交锋,如同在京州平静湖面下投下的一颗石子,涟漪虽不显于外,却已在权力核心圈层悄然扩散。祁同伟清晰地知道,自己那番应对,顶多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,距离真正打开局面,还差得远。吴春林的沉默,刘建平的审视,王汝金的告诫,以及其他常委们或明或暗的观望,都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,束缚着他的手脚。
他需要破局。而破局的关键,往往不在于台面上的刀光剑影,而在于台面下的人情脉络与力量整合。重生归来的他,比任何人都清楚“汉东大学政法系”这个标签在汉东省,尤其是在京州市盘根错节的影响力。这并非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派系,但却是一张由师生、同窗情谊编织而成的、极其牢固的关系网,他必须善用这份资源。
赴任后的第一个周末,祁同伟便让司机将他送到了汉东大学教职工生活区。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只提了两盒特意从北京带来的、品质上乘的黄山毛峰。他要拜访的,正是当年在汉东大学政法系对他有知遇之恩,力荐他前往燕京大学深造的陈教授。
陈教授家住在一栋有些年头的红砖楼里,楼道略显昏暗,但收拾得干净整洁。敲响那扇熟悉的防盗门时,祁同伟心中竟有几分难得的、脱离官场算计的平静。
门很快被打开,一位精神矍铄、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出现在门口,正是陈教授。他戴着老花镜,看到祁同伟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:“同伟?哎呀!是祁同伟!你怎么来了?快进来快进来!”
“陈老师,我来看您了。”祁同伟恭敬地欠身,将茶叶递上,“一点心意,知道您爱喝茶。”
“来就来,还带什么东西!快进来坐!”陈教授热情地拉着祁同伟的胳膊,将他让进屋内。
客厅不大,布置得古色古香,满墙的书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,沙发上铺着干净的浅色布套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卷气和茶香。然而,让祁同伟微微一愣的是,客厅里并非只有陈教授一人。
在靠近窗户的单人沙发上,坐着一位面带微笑、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,正是市委副书记郑成功。而在另一张长沙发上,那位面色黝黑、气势沉稳的,赫然是政法委书记王汝金!
这两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祁同伟,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,但随即都露出了笑容。
“陈老,您看,说曹操曹操就到,我们正念叨着同伟同志呢。”郑成功率先站起身,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,仿佛之前常委会上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过。
王汝金也站了起来,朝祁同伟点了点头,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比在会议室里柔和了许多:“祁市长,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。”
陈教授哈哈一笑,显得十分开心:“巧了不是?成功和汝金也是刚来没多久,正跟我聊起你呢!来来来,同伟,坐,坐下说话。都是你师兄,自己人,别拘束。”他特意强调了“自己人”三个字。
祁同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局面。郑成功和王汝金,竟然也都是陈老师的学生!而且看他们与陈老师熟稔的程度,以及在这个私密场合的出现,关系绝非普通的师生那么简单。这简直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意想不到的大门!
他立刻调整心态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谦逊:“郑书记,王书记,您二位也在?真是太巧了。在陈老师这里,我可不敢称什么市长,就是老师的学生。”他边说边在陈教授的示意下,坐在了郑成功旁边的沙发上,姿态放得很低。
陈教授亲自给祁同伟斟了一杯刚泡好的茶,感慨道:“同伟啊,听说你回京州了,还当了代市长,我是真高兴!当年在汉大,我就看出你是个好苗子,有冲劲,肯钻研,就是有时候……性子急了点。去燕京大学深造几年,又在国家发改委历练了这么久,看来是成熟多了!”
“都是老师当年栽培和推荐,同伟一直铭记在心。没有您,就没有我的今天。”祁同伟语气真诚,这番话确实是发自肺腑。无论前世如何,陈志刚教授对他确实有知遇之恩。
郑成功端起茶杯,笑眯眯地接口道:“陈老看人的眼光,那是没得说。同伟同志在发改委的成绩,我们也有所耳闻。年轻有为啊!这次回京州,可是给我们班子增添了新鲜血液和强大动力。”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捧了陈老,也夸了祁同伟,场面功夫十足。
王汝金则更直接一些,他看向祁同伟,声音低沉:“刘建平那个人,就是那个脾气,本土干部,观念有时候转不过弯来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他这话,看似是劝慰,实则是在向祁同伟传递一个信息:常委会上发生的事情,他们一清二楚,并且,他们对刘建平的态度,是有所保留的。
祁同伟心中了然,知道这是一个表态和拉近距离的机会。他苦笑一下,摇了摇头,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诚恳:“王书记言重了。刘市长的提醒其实是为我好,我刚到地方,确实很多情况不熟悉,需要像刘市长、郑书记、王书记您们这样的老大哥多指点、多带路。只是…唉,可能我表达得还不够好,让刘市长误会了我急于求成。”他巧妙地将矛盾归结于“沟通”和“表达”问题,既给了对方面子,也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并非没有想法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