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同伟在一旁听得心潮起伏。他隐隐感觉,裴一泓这番话,似乎不仅仅是评棋那么简单。联想到最近汉东省惊天动地的人事变动,以及自己那位老师高育良即将赴任省长……难道,裴一泓是在借棋局,表达某种政治态度和用人哲学?
这局棋最终以微弱的优势,裴一泓获胜。李老爽朗地笑道:“老了,计算力跟不上了。一泓的棋是越来越老辣了。”
众人移步餐厅。饭菜并不奢华,但极其精致,都是家常菜色,却做得别有风味。显然,李老家的大师傅手艺非凡。
席间,氛围看似轻松融洽。李老和裴一泓聊着一些旧人旧事,书画收藏,偶尔也谈及一些宏观经济走势的看法,但都停留在比较宏观的层面。祁同伟大多时候是恭敬地倾听,偶尔在被问及时,才谨慎地发表一些基于自身工作领域的见解,思路清晰,数据翔实,既展现了专业能力,又把握好了分寸。
裴一泓听得频频点头,对李老说:“李老,您这位外孙女婿,是个人才。在发改委历练了几年,视野开阔,功底也很扎实。”
李老满意地抿了一口酒:“同伟这孩子,踏实,肯干。就是有时候太过谨慎了些。”
裴一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:“谨慎是好事啊。特别是在重要的岗位上,如履薄冰,方能行稳致远。”
话题不知不觉间,转向了地方工作。
裴一泓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对祁同伟说:“同伟,你老师高育良同志,马上就要去汉东了。你对汉东的情况,应该也比较了解吧?”
祁同伟心中一震,知道戏肉来了。他放下筷子,认真回答:“是的,裴叔叔。我毕竟是汉东人,又在京州市挂职工作过,对家乡一直很关注。汉东省经济基础好,但赵立春主政期间,也确实积累了一些问题,比如产业结构偏重、民营经济活力不足、部分地区生态环境压力大,以及……一些政治生态方面的问题。”
他措辞谨慎,没有提及具体的敏感事件。
裴一泓颔首:“是啊,问题不少。所以中央才下决心调整班子。育良同志在北疆干得不错,希望他能把那股敢于碰硬、善于破局的劲头带到汉东去。”他话锋一转,看着祁同伟,“你觉得,育良同志去汉东,首要任务应该是什么?”
这是一个考验,更是一个机会。祁同伟深吸一口气,沉思片刻,回答道:“我认为,高老师赴任后,首要任务应该是‘稳局’与‘破局’并举。‘稳局’在于迅速理顺关系,稳定干部队伍情绪,确保经济大盘不出闪失;‘破局’则在于选准一两个关键领域,比如推动传统产业升级、优化营商环境、或者治理突出的环境问题,打出气势,树立新班子的权威,也让干部群众看到改变的希望。”
裴一泓未置可否,转而问道:“如果是你呢?让你去一个复杂的环境,你会如何打开局面?”
祁同伟感到后背有些冒汗,他谨慎地说:“我经验尚浅,但我觉得,无非是‘调研、用人、立规’六字。深入调研摸清实情,选拔得力干部执行决策,建立明确的规章制度确保公平效率。最重要的是,以身作则,守住底线。”
裴一泓听了,微微一笑,没有再追问,只是对李老说:“李老,您看,同伟很有想法。”
李老呵呵一笑,招呼大家:“吃菜,吃菜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晚餐结束后,李老对祁同伟说:“同伟,你裴叔叔有几本书要给你,你去我书房拿一下。”
祁同伟心领神会,知道这是要单独谈话了。他恭敬地应了一声,跟着裴一泓走进了李老那间藏书丰富的书房。
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墨香。裴一泓没有立刻去拿书,而是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,示意祁同伟也坐下。
气氛变得有些严肃。
“同伟,”裴一泓开门见山,目光如炬,“今天找你来,除了家常便饭,也是想和你正式谈一谈。”
“裴叔叔您请讲。”祁同伟正襟危坐。
“汉东的事情,你应该知道了。赵立春倒了,留下一个烂摊子。中央派刘文生同志稳住大局,派高育良同志去推动改革和治理。但是,还有一个关键的位置,京州市市长。”
祁同伟的心猛地一跳,似乎预感到了什么。
裴一泓看着他,缓缓说道:“京州是省会,是汉东的脸面,也是矛盾最集中的地方。赵瑞龙搞出来的那些事,严重损害了政府公信力。这个市长,不好当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在讨论人选时,我向组织推荐了你。”
尽管有所预感,但亲耳从裴一泓口中听到这句话,祁同伟还是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,大脑甚至有瞬间的空白。他?京州市市长?这简直是……他从未想过!从发改委司长到副省级城市的市长,这跨越太大了!
“裴叔叔,我……我资历尚浅,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重担!”祁同伟几乎是本能地回应,这并非完全出于谦逊,也确实有对自身能力和经验不足的担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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