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日后的一个下午,阳光正好。李老换上了一身略显正式的中山装,精神矍铄,带着同样精心打扮过、却难掩一丝紧张神色的赵清婉,坐车来到了位于京城另一处幽静大院的赵家老宅。
赵清婉的爷爷,赵老爷子,是李老多年的老战友、老同事,后来更是成了儿女亲家(赵清婉的父亲是赵老爷子的儿子)。赵家同样是底蕴深厚的家族,枝繁叶茂,门庭显赫。
通报之后,两人被请进了赵老爷子的书房。书房很大,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,堆满了各类书籍文件,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旧书的混合气味。赵老爷子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看文件,见到老战友和孙女进来,便摘下了老花镜。
“老李来了?快坐。清婉也来了,坐吧。”赵老爷子声音洪亮,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,但面对老战友和自家孙女,语气还算随和。
寒暄了几句家常,李老便开门见山,说明了来意。他将自己如何观察祁同伟,如何安排“偶然”相识,以及两个年轻人彼此印象不错的情况,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。
赵老爷子安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等李老说完,他沉吟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:
“老李啊,你说的这个祁同伟,我倒是也知道一些。”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气,“确实是个不错的的苗子。在汉东京州挂职期间的试点工作,搞得风风火火,很有声势,据说上面几位领导都点了头。是个能干实事、也有闯劲的造之才。”
听到爷爷肯定祁同伟的能力,赵清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。
然而,赵老爷子话锋一转,眉头微微蹙起:“就是这出身……有点太单薄了。岩台农村的,父母都是普通农民,家里别说政治资源,连像样的经济基础恐怕都谈不上。这以后……”
“出身?!”
不等赵老爷子说完,李老像是被点燃的炮仗,猛地一拍沙发扶手,霍地站了起来,花白的眉毛都竖了起来,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:
“赵大头!你跟我提出身?!你忘了当年咱们一起爬雪山过草地、啃树皮吃皮带的时候,你我是个什么出身?!你赵大头祖上是镶黄旗还是正黄旗?!我李铁牛祖上出过状元还是探花?!”
他气得直呼对方当年的绰号,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赵老爷子脸上了:“现在的年轻人,你让他往上数三代,谁他娘的不是农民?!啊?!咱们那些牺牲了的老战友,有几个不是泥腿子出身?!怎么,革命胜利了,新中国成立了,日子好过了,你小子就忘了本了?!开始学着蒋光头那套,讲起门第出身了?!你他娘的还想搞阶级固化那一套不成?!”
李老这番劈头盖脸的怒吼,带着战争的硝烟味和岁月的沉淀感,震得整个书房都嗡嗡作响。赵老爷子被老战友喷得一脸唾沫星子,尴尬不已,连忙摆手:“哎哎哎,老李!老李!你消消气,消消气!我不是那个意思!快坐下,坐下说!”他赶紧亲自给李老斟茶。
赵清婉也吓得够呛,连忙轻轻拉着外公的胳膊安抚:“外公,您别激动,爷爷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李老重重哼了一声,这才气呼呼地重新坐下,端起茶杯一饮而尽,依旧瞪着赵老爷子。
赵老爷子苦笑一声,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:“老李啊,你这火爆脾气,多少年了还是没改。我哪是看不起农村出来的?我能有今天,不就是靠着无数农村出来的弟兄们流血牺牲换来的?我是说……是说他这出身,意味着底子太薄,没有任何助力。”
他叹了口气,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语气变得现实而凝重:“老李,你也不是外人。咱们两家的情况你都清楚。清婉这一辈的兄弟姐妹,男孩女孩加起来十好几个,都在各个系统里。这盘子就这么大,资源就这么多,僧多粥少啊。每一点人脉、每一次提拔的机会,那都是要精打细算的。”
他看了一眼身旁容貌出众、气质娴雅的孙女,眼神复杂:“祁同伟这小子是不错,可他一旦进了赵家的门,成了清婉的丈夫,按照规矩,家里或多或少总要分些资源给他铺路吧?可他那边,能给清婉,能给赵家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回报?这门亲事,从家族利益的角度看,是笔亏本买卖啊。其他几房的人,难免会有闲话。”
这番话,说得极为现实和露骨,完全是从政治家族掌门人的角度考量利弊。赵清婉听得脸色微微发白,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。
李老听完,脸上的怒容反而渐渐平息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嘲讽。他冷哼一声,目光如电般射向老战友:
“赵大头,我算是听明白了。绕来绕去,不就是怕我这外孙女婿占了你们老赵家的便宜,分了你们那点坛坛罐罐吗?”
他不等赵老爷子反驳,便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行!那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!他们两个要是真成了,祁同伟那小子的前途,不用你们老赵家操一星半点的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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