招待所的房间里,空气似乎都凝固了,沉甸甸地压在祁同伟的心头。窗外鹏城的喧嚣与繁华,此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绝,传入耳中的只有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。
他独自坐在床边,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刚卸去石膏、仍显脆弱的左臂,眉头紧锁,目光投向窗外,却又没有聚焦在任何一点上。脑海中,两个金光闪闪的名词如同两座巨峰,相互对峙,碰撞出无声的电闪雷鸣。
他试图用最理性的方式去剖析利弊,权衡得失。正如他所料,无论选择哪一条路,凭借重生的先知和自身的努力,一个光明的未来几乎是必然的。副部级?在他看来只是时间问题。正部级?也并非遥不可及的梦想。他对自己有这份自信。
但真正让他心潮难平的,是那更远处的风景——封疆大吏,执掌一方,造福百姓?还是进入那传说中的“二十四诸天”(对核心权力部门的隐喻),参与庙堂之高的战略决策?亦或是成为手握重权、巡视天下的“王下七武海”(对纪检监察系统核心骨干的戏称)?甚至是那神秘而权柄滔天的“半步提灯人”(对某种特殊地位或权力的隐晦指代)?
每一个可能性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,每一条路径似乎都通往权力的高峰,但沿途的风景和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截然不同。
T的道路,宽广而明亮,提拔快,人脉广,但竞争也异常激烈,需要长袖善舞,需要构建庞大的关系网络。JW的道路,深邃而威严,专业性强,地位超然,但压力巨大,容易得罪人,需要极强的原则性和近乎冷酷的意志力。
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典型的“布里丹之驴”的困境——站在两堆干草之间,难以抉择。这种纠结,甚至比他前世在孤鹰岭面临生死抉择时更加磨人。
“不行,得听听老师的意见。”祁同伟喃喃自语。他口中的“老师”,自然是指远在京城的高育良。这种关乎一生道路的战略抉择,他需要那位同样重生、拥有丰富政治经验和长远眼光的导师来帮他参详。
他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,走到床头柜前,拿起了那部老式的拨号电话听筒。手指刚刚搭上冰凉的拨号盘,准备按下高育良办公室的号码时——
“咚咚咚。”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突然响起,打断了他的动作。
祁同伟微微一怔,这么晚了会是谁?难道是李老师还有事交代?他放下听筒,暂时将高育良和那艰难的选择题搁置一边,走到门边,打开了房门。
门外站着的,却是多日未见、此刻亭亭玉立的钟小艾。她似乎精心打扮过,换下了一身便于调研的休闲装,穿着一件淡雅的连衣裙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,手里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。
“祁学长,还没休息吧?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,顺便给你送点水果过来。”钟小艾的声音清脆悦耳,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邻居间的寻常串门。
祁同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,但还是侧身让她进来:“钟同学,太客气了,请进。”
钟小艾走进房间,将水果放在桌上,目光快速而隐蔽地扫过房间,尤其是在那部电话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落回祁同伟身上,关切地问:“学长,手臂今天复查怎么样?医生怎么说?”
“还好,恢复得不错,换了支具,方便多了。”祁同伟礼貌地回答,心中却升起一丝疑虑。钟小艾在这个时间点出现,恐怕不止是送水果和问候伤势那么简单。
果然,寒暄了几句之后,钟小艾话锋一转,看似随意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,开始了她的“正题”。
“学长,听说李老师跟你谈了毕业去向的事情?”她眨着大眼睛,一副好奇又关心的模样,“T和JW,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单位啊,真是替学长高兴!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呢。”
祁同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,在她对面的床边坐下:“是啊,正在考虑,一时难以决断。”
“嗯,理解理解。”钟小艾表示赞同,然后便开始看似客观地分析起来,语气轻松,如同闲话家常:
“T呢,确实平台好,机会多,接触的都是年轻精英,未来发展空间大,很适合学长你这样有闯劲、有人格魅力的人。不过呢,”她轻轻蹙了下眉,仿佛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,“那边也是出了名的竞争激烈,关系错综复杂,想要脱颖而出,除了能力,恐怕也需要不少……嗯,人际上的经营。而且工作相对务虚,离真正的权力核心和业务一线,总觉得隔了一层。”
她顿了顿,观察了一下祁同伟的反应,见他只是静静听着,便继续说了下去,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:
“JW就不一样了。”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,带着一种不自觉的郑重,“虽然听起来可能不如T那么‘风光’,但地位超然,责任重大。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,经济搞活了,但也容易滋生腐败,更需要强有力的监督来保驾护航。学长你在调研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对问题的敏锐洞察、对法治的坚定信仰、敢于碰硬的勇气,我觉得和JW的工作性质特别契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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