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璐的生活,像一潭被精心修饰过的死水。省委大院的优渥、大学校园的体面,都无法真正填补她内心的空洞与失衡。那份源于情感挫败和家族权势滋养出的混合型傲慢与空虚,使她需要不断寻找“值得”她关注和“投资”的对象,通过施予“恩惠”、施加影响来确认自身价值,填补那份难以言说的失落。
最初,祁同伟闯入她的视野。那个来自山村的穷学生,却有着狼一般桀骜不驯的眼神和令人惊叹的才华。征服他、打磨他、将他塑造为自己满意的“作品”,这念头本身就带有极强的刺激性和满足感。他的拒绝和回避,非但没让她退却,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兴趣——就像看到一件喜欢的玩具竟然不听话,非要弄到手不可。
然而,这种“追逐”持续了一段时间后,开始让她感到一丝疲惫和不耐烦。祁同伟的躲闪太明显,太生硬,像块捂不热的石头,缺乏“趣味”。更重要的是,她梁璐是何等身份?难道真要她一直放下身段去“围追堵截”一个不识抬举的穷学生?这本身就有失体面。
就在这个时候,高育良看似无意、实则精准的“提醒”,如同在她沉闷的视野里投入了一颗璀璨的新石子。
侯亮平。
这个名字她当然不陌生。汉东三杰之一,甚至在某些方面,比祁同伟更引人注目。祁同伟是带着刺的寒刃,冷硬、带有攻击性;而侯亮平,则是出鞘的亮剑,阳光、开朗、家世清白(在她初步了解中),笑起来一口白牙,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。他活跃在篮球场、辩论赛、文艺晚会,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,是那种“拿得出手”、“带出去有面子”的年轻人。
高育良几次“偶然”的赞扬,以及那些关于侯亮平“理论基础扎实”、“见解独到”、“家风熏陶好”的暗示,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。她开始下意识地比较。
一次系里组织的青年教师沙龙后的冷餐会上,她端着酒杯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会场。祁同伟果然不在——听说又被高育良派去哪个穷乡僻壤调研了。而侯亮平正被几个年轻老师和学生围着,侃侃而谈他刚参加的省里研讨会见闻,神采飞扬,举止得体,引得众人频频点头微笑。
梁璐远远看着,心里那架天平悄然倾斜。 祁同伟?除了学习好、被高育良藏着掖着,还有什么?整天灰头土脸,性格孤拐,上不得台面。 而侯亮平,阳光、健康、善于交际,理论水平和实践机会都不缺,更重要的是,他看起来就“懂事”,懂得如何与人相处,如何展现自己的价值。这才是她梁璐应该“培养”和“提携”的对象。投资这样的人,回报率显然更高,也更符合她的身份和审美。
兴趣点的转移,一旦开始,便如同滑坡,迅速而彻底。
她开始留意侯亮平的课表,“偶然”出现在他常去的图书馆阅览区,或者在他打完篮球后,“恰巧”路过球场,递上一瓶水,随口点评几句他刚才的表现。
她的方式,确实与对待祁同伟时有所不同。或许是因为侯亮平本身更外向,更容易接近;或许是因为侯亮平表现出来的家世背景(虽然具体不清,但“京城来的”、“父母是文化人”这类模糊印象让她下意识地多了几分顾忌,不能像对祁同伟那样带着近乎施舍的强势);又或许,侯亮平阳光的气质本身,就让她不自觉地收敛了些许控制欲,更倾向于用一种“欣赏者”和“引导者”的姿态出现。
但内核的掌控欲,从未改变。
她以“学术指导”为名,开始频繁地给侯亮平开小灶。不再是祁同伟那种充满压抑和交易色彩的“辅导”,而是真的讨论一些问题,但她会在讨论中,不断强调自己的见解如何“一针见血”,自己的资源如何“丰富”,潜移默化地让侯亮平产生依赖感和敬畏感。
“亮平啊,你这个观点不错,但论据还是单薄了。我那里有几本国外最新的原版着作,国内很少见的,下次带给你参考参考。” “省高院的王副院长是我父亲的老部下,他对你这个议题很有研究,下次我带你去拜访一下,让他指点指点你。” “你这篇论文,投那个普通期刊可惜了。我帮你看看,润色一下,推荐给《法学研究》试试。”
学术的糖衣,包裹着的是人脉的展示和恩惠的施加。她享受着侯亮平眼中流露出的惊喜、感激以及那一丝被“大人物”青眼相加的受宠若惊。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和掌控欲。
生活上的“关心”也无孔不入。从“顺便多买了一份”的进口咖啡,到“朋友送的吃不完”的高级水果,再到“恰好多一张票”的音乐会、话剧门票……她总是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,让侯亮平难以拒绝。这些举动,看似比当年对祁同伟那种直接逼婚要“高雅”和“含蓄”得多,但其本质,依然是一种边界感的侵犯和所有权的宣告。她在用一种更精致、更不易察觉的方式,一步步渗透侯亮平的生活,将他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和精神领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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