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靠在椅背上,整个人忽然显得很疲惫。那个杀伐果决的洪武大帝不见了,只剩下一个苍老的、失去孙子的祖父。
“那孩子……还活着,对不对?”他轻声问,声音里有种徐妙锦从未听过的颤抖。
徐妙锦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你不用回答。”朱元璋摆摆手,“有些事,知道了,不如不知道。但朕要你带句话给他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殿侧那幅巨大的《大明混一图》前。手指从南京出发,划过长江、黄河、长城,最后停在北方那片广袤的草原。
“告诉他,朕老了。但眼睛还没瞎,耳朵还没聋。”朱元璋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如锤,“他要做的事,朕不拦。他要救的人,朕可以装看不见。他要造的兵器,朕甚至可以给他开条路。”
他转身,目光如刀。
“但有一条:这天下,姓朱。这大明,是朕的大明。他想改天换地,可以。等朕闭眼了,随他怎么折腾。但在朕还睁着眼的时候——”
老皇帝的声音陡然提高,在殿宇间回荡:
“让他记住,谁才是君,谁才是臣!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一个太监在门外颤声禀报:“陛下,高丽使臣到了。在宫门外……跪着递国书,说、说女真犯境,请天朝发兵!”
朱元璋脸上的疲惫瞬间消失,又变回了那个威严的帝王。他看了徐妙锦一眼,那眼神复杂难明。
“你回去吧。”他挥挥手,“告诉你兄长,松江的事,朕准他放手去做。该杀的杀,该抓的抓。至于你……”
他顿了顿。
“从今天起,不许再见那个人。这是圣旨。”
徐妙锦叩首,起身退出。走到殿门口时,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。
朱元璋已经坐回御案后,正展开高丽的国书。烛光下,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铁,但握着玉珏的那只手,在微微颤抖。
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。
走出武英殿时,夜已经深了。宫道两侧的石灯次第亮起,像两排沉默的眼睛。徐妙锦沿着宫墙走,脚步虚浮,脑中一片混乱。
老爷子知道了。但他默许了。为什么?
是因为对孙子的愧疚?还是因为……他想借孙子的手,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?
快到宫门时,一个身影从暗处闪出来,拦在她面前。
是王琮。那个夜查皇庄的司礼监太监。
“徐二小姐。”王琮的声音很轻,“陛下让咱家给您带样东西。”
他递过来一个锦囊。徐妙锦接过,入手沉甸甸的。打开,里面是一枚令牌——青铜所铸,正面是蟠龙,背面刻着一个字:
“鳞”。
和她那夜在皇庄见过的,一模一样。
“陛下说,”王琮压低声音,“既然要下水,就下得彻底些。这牌子,能保您在江南……少些麻烦。”
他说完,躬身退入黑暗。
徐妙锦握着那枚令牌,指尖冰凉。她忽然明白了。
这不是纵容,是交易。
老爷子用默许孙子的“复活”和布局,换取一把更锋利的刀——一把既能砍向江南士绅,又能砍向辽东乱局,还能……敲打燕王的刀。
而她,她大哥,甚至那个藏在暗处的“鳞主”,都是这把刀的一部分。
宫门外,沈炎已经等在马车旁。见她出来,快步迎上:“姑娘,如何?”
徐妙锦将令牌递给他看。
沈炎的瞳孔收缩:“这是……”
“陛下的意思。”徐妙锦登上马车,声音疲惫,“走吧,去松江。这场戏……才刚开场。”
马车驶离宫门。车轮碾过青石路,发出单调的声响。
而在武英殿内,朱元璋依然坐在御案后。他面前摊着高丽的国书,但眼睛看着的,是墙上那幅《大明混一图》。
许久,他低声自语,像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:
“英儿,你要的东风,朕给你了。但你要记住……”
殿外夜风吹过,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,淹没了后面的话。
只有那枚玉珏,还握在他掌心,温润,冰凉,像某个未完的约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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