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雪节气一到,风就添了几分凛冽,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割人。天空是灰蒙蒙的,云层压得很低,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地盖在村庄上空,却没飘下一片雪花,只是把寒气一股脑儿往骨头缝里钻,连空气都冻得发脆,说话时吐出的白气,刚飘到眼前就凝成了细小的霜粒。社区活动室里却截然相反,墙角的铁盆里生着旺旺的炭火,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,把屋子烤得暖融融的,连墙壁都浸透着暖意。大家围坐在炭火旁的长木桌周围,手里都攥着些处理好的向日葵杆,说说笑笑间,满屋子都是草木的清香和烟火的暖意,把屋外的严寒挡得严严实实。
江家女儿穿着件枣红色的毛衣,领口袖口绣着细碎的花纹,衬得她脸色格外红润。她手里拎着一捆用布包着的向日葵杆走进来,轻轻放在中间的木桌上,解开布绳,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杆儿。这些杆儿都经过了精心处理,外皮被细细削去,露出里面浅褐色的木质,光滑笔直,粗细均匀,还带着刚晾干的清爽气息,凑近了闻,能闻到一股淡淡的、带着阳光味道的草木香。“这杆儿我提前用热水泡了大半天,”她拿起一根轻轻弯折,杆儿柔韧地弯出一道圆润的弧线,松手后又慢慢回弹,却没有一丝裂纹,“泡软了就有韧性,能弯能折,还不容易断。今天咱们就编向日葵花环,过年挂在门上、窗户上,又喜庆又有咱们自己种的念想,比买的塑料花看着亲切多了。”
说着,她拿起两根粗细相当的向日葵杆,指尖灵巧地交叉、缠绕,用浸过盐水的麻绳在交叉处轻轻系了个活结,先编出一个圆圆的外圈。她的手指纤细灵活,捏着杆儿慢慢调整弧度,不多时,一个大小匀称的圆圈就成型了。“先固定好外圈,力道要匀,别太使劲,也别太松,松了容易散,紧了就断了,”她边编边示范,又往外圈上续着加杆,用交叉缠绕的手法慢慢填充,很快就勾勒出向日葵花盘的轮廓,“然后往里面填杆儿,顺着一个方向编,编出花盘的纹路,最后再插些干花点缀,就像样了。”
小宇早就跃跃欲试,赶紧从木桌上挑了一根看着最顺手的向日葵杆,学着江家女儿的样子想弯成圆圈。可他要么手劲太急,刚一使劲,“咔嚓”一声,杆儿直接断成两截,断面处还带着湿润的木质纤维;要么慢慢使劲,刚弯出点弧度,一松手就“弹”地一下恢复原状,折腾了好几根,不是断就是弯不圆,桌上堆了好几截断杆,急得鼻尖都冒了汗。“怎么这么难啊,”他拿着断成半截的杆儿,有点泄气地嘟囔,“这杆儿看着软,实则一点不听话。”
江家女儿看到他着急的样子,笑着走过来,坐在他身边的小板凳上。“别急,编东西得有耐心,跟种地一样,急不来的,”她拿起一根新的杆儿,放在小宇手里,又轻轻握住他的手,把杆儿的中间位置抵在小宇的膝盖上,“你看,用膝盖顶着中间,给它一个支撑点,然后双手顺着杆儿的纹路慢慢用力,一点一点往两边弯,就像哄小孩似的,得顺着劲儿来,不能硬掰。”
她的手温暖而有力,带着炭火的温度,包裹着小宇的手慢慢用力。小宇能感觉到杆儿在膝盖和手掌间渐渐变软,顺着力道缓缓弯曲,不再像之前那样倔强。“对,就是这样,慢一点,再慢一点,”江家女儿的声音温柔,“感觉到杆儿的韧性了吗?它顺着你,你也得顺着它,这样才能编出好看的形状。”
小宇屏住呼吸,按照她说的方法,膝盖顶着杆儿中间,双手轻轻发力,果然,这根杆儿没有断,慢慢弯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圈。他心里一喜,刚想使劲调整,江家女儿连忙按住他的手:“别慌,先把接口处系好,再慢慢调整弧度,一步一步来。”小宇点点头,学着江家女儿的样子,用麻绳把圆圈的接口系紧,虽然系得有点歪歪扭扭,但总算是有了个花环的雏形。
活动室的角落里,张叔独自坐在一张小桌旁,手里拿着几根粗细不同的向日葵杆,正低着头编筐。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棉袄,袖口依旧卷着,露出粗糙却结实的手腕,指关节有些突出,上面布满了老茧,可做起细活来却格外灵活。他先把几根粗壮的杆儿横着铺在桌上,再用细一些的杆儿竖着穿插编织,手指上下翻飞,麻绳在杆儿间穿梭,不多时,一个平整的筐底就编了出来,纹路整齐,看着就结实。
“张爷爷,您编筐真快!”小宇忍不住赞叹道。张叔抬起头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田垄上的纹路:“编了几十年了,熟能生巧。这筐结实着呢,用个三五年都坏不了,明年收向日葵时,就能用来装花盘,比竹筐轻便,还不容易磕坏籽实。”他看了眼小宇桌上的断杆,又补充道,“你编花环要是编坏了,杆儿别扔,给我拿来,我正好用细断杆编小筐,一点不浪费。种地讲究物尽其用,编东西也一样,好杆儿编花环,断杆儿编小筐,各有各的用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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