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雨这天的晨光,是裹着水汽来的。天刚蒙蒙亮,花田上空就飘着一层薄薄的雾,把齐肩高的向日葵笼得像团绿云。叶片上凝着的露珠最是调皮,风一吹就顺着肥大如掌的叶边滚下来,“啪嗒”砸在泥土里,溅起细小的土星子。小宇踩着田埂上的草露跑过来时,裤脚已经湿了半截,可他顾不上擦,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“宇字号”——才几天不见,这株苗竟比他还高了半头,粗实的茎秆能禁得住他轻轻一靠,原本鼓囊囊的花盘雏形彻底展开,像个撑开的绿色小圆盘,边缘还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淡黄色花瓣尖,藏在叶片间,像撒了把碎金子。
“小宇,慢着点跑,别踩坏了滴灌管!”张叔的声音从田那头传来。只见他推着一辆旧独轮车,车斗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腐熟葵花籽饼,褐色的饼肥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,一点也不刺鼻。独轮车的木轮压过田埂,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印,张叔弯着腰,一手扶着车把,一手时不时稳住车斗,生怕肥料撒出来。等推到田中央,他放下车,从车斗边拿起一个木瓢,舀起一瓢饼肥,手腕轻轻一扬,褐色的碎块就均匀地落在每株向日葵的根部,像给绿苗围了圈褐色的小毯子。
“这谷雨的肥,可是‘催劲肥’,”张叔边撒边说,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,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,“就像给正在长身体的娃炖肉吃,量得足,劲儿才能提上来。你看这茎秆,现在看着粗,等花盘长大了,要是养分跟不上,风一吹就容易歪。”他蹲下身,手指轻轻拨开一株向日葵根部的泥土,露出底下细细密密的须根,“这些须根就像娃的小手,得让它们好好‘抓’住肥料,才能把营养往上送。”
小宇赶紧拿起自己的小铲子跑过来,学着张叔的样子,在“宇字号”周围的泥土里挖了个浅浅的小坑。他小心翼翼地舀了半勺饼肥放进坑里,生怕力气大了碰伤盘绕在周围的须根——昨天陆沉带来的农技员说过,这些白色的须根最娇嫩,要是被肥料烧到,整株苗都可能蔫掉。“叔,我埋深点是不是更好?”小宇抬头问,手里的铲子轻轻把土盖在肥料上,动作轻得像在给小苗盖被子。
张叔凑过来看了看,笑着点头:“没错,埋深点,太阳一晒也不会让养分跑掉。不过记住,坑得离根远点,至少隔五公分,不然肥料的劲儿太足,真会烧着根须。”他指着不远处几株向日葵,“你看那几棵,去年有户人家追肥时离根太近,没几天叶子就黄了,差点救不活。种庄稼啊,就得细点心,一步错,后面就得多费十倍的劲。”
小宇听着,赶紧把自己挖的坑又往外挪了挪,还特意用铲子把土拍实了些。风这时正好吹过花田,成片的向日葵叶片“哗啦哗啦”响,像是在点头应和。他看着“宇字号”的叶片,发现上面的螺旋纹路比之前更清晰了,一片叶子挨着一片,绕着茎秆往上长,一点也不乱,就像张叔说的,藏着老天爷的规矩。
田埂那边传来“叮叮当当”的声响,是江家女儿和她丈夫在装滴灌设备。黑色的主水管已经沿着田埂铺了半条,像条黑色的长蛇,每隔一米远,就有一根细细的支管伸出来,支管尽头的滴头正对着向日葵的根部。江家女儿蹲在地上,手里拿着扳手,正把支管和主水管接在一起,她丈夫则拿着卷尺,量着滴头之间的距离,嘴里还念叨着:“再挪两公分,得正好对着根区,不然水浇不到点子上。”
“这是社区新申请的节水设备,”江家女儿抬头看见小宇,笑着招手让他过去,“以前漫灌,水都顺着田埂流走了,还容易把土冲板结。现在用滴灌,水从滴头慢慢渗出来,既能浇透根,又能省一半水,以后追肥还能把肥料溶在水里,直接送到根上,多方便。”她拧开旁边的阀门,清水立刻从滴头渗出来,在土壤上晕开一小片湿痕,像给向日葵的根部画了个圈。小宇蹲在旁边看,只见水珠顺着黑色的水管慢慢流动,阳光照在上面,泛着银色的光,倒像是给向日葵系上了一条亮晶晶的腰带,新鲜又神奇。
“小宇,过来帮我递个钳子!”江家女儿的丈夫喊道。小宇赶紧跑过去,递过放在田埂上的钳子。男人接过钳子,固定住水管接口,又用胶带缠了几圈,“这接口得缠紧点,不然水压一上来就漏水。去年隔壁村的滴灌管就漏了,水把旁边的菜都淹了,咱们可得仔细。”
正说着,陆沉带着农技员走了过来。农技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穿着蓝色的工作服,手里拿着个小本子。他一进田就蹲下身,抓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葵花籽饼,放在鼻子前闻了闻,又用手指捻了捻,点点头说:“腐熟得很到位,没有酸味和霉味,正好用。要是腐熟不好,里面的病菌会传染给根须,反而坏事。”
他又扒开一株向日葵根部的泥土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须根,这些须根比小宇的手指还细,白色的根须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。“你们看,”农技员指着须根,“这些须根已经扎得很深了,说明之前的基肥吸收得好。不过接下来花盘要开始膨大,需要更多的磷钾肥,再过两周,得再追一次肥,用磷酸二氢钾就行,能促进花盘成熟,还能让瓜子更饱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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