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这天,青川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。屋檐下挂满了晶莹的冰凌,在晨光中闪烁着剔透的光芒。暖房里早已热闹起来,蒸腾的白汽在寒冷的空气中缭绕,与窗外肃杀的雪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江家遗孀天还没亮就起来了,此刻正带着几个妇女在和面。巨大的陶盆里,面粉如雪花般洁白,她小心地倒入磨碎的向日葵籽粉,那金黄色的粉末与白面交织,像是雪地里撒下的阳光。
“加这个增香,还顶饿。”她一边揉面一边笑着解释,双手在面团上娴熟地按压、推揉。那面团在她手中渐渐变得光滑柔韧,散发出谷物与葵花籽混合的独特香气。旁边的李婶往盆里加了少许温水,笑道:“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,往面里添些杂粮,既省粮食又添滋味。”
张叔坐在暖房的角落里,就着炉火的光,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向日葵杆,正专心致志地给孩子们削着小木勺。他的刻刀在木料上游走,木屑如雪花般飘落。
“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。”他把刚削好的勺子递给眼巴巴等着的小宇,勺柄上精心雕刻着向日葵花盘的纹路,“记得吗?这就是夏天开得最大的那朵,你说要留着当纪念的。”
小宇接过勺子,对着炉火仔细端详。勺柄上的花纹确实像一朵迷你向日葵,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辨,花盘中央还刻着一个小小的“宇”字。他高兴得举着勺子欢呼,其他孩子也围了上来,争相让张叔给他们也刻上专属的记号。
这时陆沉推门进来,带进一股寒气,肩上落着未化的雪花。他怀里抱着社区发的冬至福利——几大袋新鲜的白菜和肉馅。
“正好正好!”江家女儿眼尖,立刻把他拉过去,“快来帮忙擀皮!我先生说要学包饺子,你给示范一下。”
陆沉无奈地笑笑,挽起袖子洗净手。擀面杖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,小小的面团在他掌下飞快旋转,不过三五下,一张圆滚滚、薄厚均匀的面皮就落在了盘子里。江家女儿的丈夫举着手机认真录像,嘴里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念叨着:“要对称……要薄厚均匀……”他那认真的模样逗得大家直笑。
暖房里,大家各自忙碌着。江家遗孀带着几个妇女在调馅,嫩白的白菜和粉红的肉馅在盆中翻拌,加入少许用葵花籽油炸香的葱花,顿时香气四溢。小宇和孩子们围在张叔身边,看着他灵巧的手将一根根普通的花杆变成精美的小勺。
“这刻花的手艺,还是我爷爷教的。”张叔一边刻着花纹,一边对孩子们说,“他常说,再普通的东西,只要用心,也能变得特别。”
窗外,雪又悄悄下了起来。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飘落,将暖房的窗户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。屋里,炉火正旺,人影晃动,说笑声、擀面声、切菜声交织成一曲温馨的冬至交响。
饺子开始下锅了。土炉上的大铁锅里,热水咕嘟咕嘟地沸腾着,一个个白胖的饺子在锅中翻滚。蒸笼上也冒起了白雾,混着饺子的香气从门缝窗隙漫出,在寒冷的空气中飘散开去。
江家遗孀捞起第一碗饺子,先给张叔端过去:“您尝尝这带籽粉的皮,看够不够香。”
张叔小心地夹起一个饺子,吹了吹气,轻轻咬了一口。饺子皮带着葵花籽特有的香气,内馅鲜嫩多汁,他连连点头:“好!有股子阳光的味道!”
小宇正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的饺子,突然兴奋地喊起来:“快看!这个像花盘!”
大家凑过去看,果然有个饺子被煮得鼓鼓的,边缘的褶皱自然地舒展开来,像极了向日葵花瓣的纹路。这个发现让包饺子的妇女们都笑了起来,纷纷说下次要特意包几个这样的“向日葵饺子”。
吃着热乎乎的饺子,陆沉翻开随身携带的日志本,指着新添的一页说:“好消息,社区同意咱们扩种花田了。河对岸的空地已经犁好了,开春就能播种。”
张叔放下碗,往炉子里添了块松木柴,火苗顿时窜高了几分:“我就说今年的种子够劲,果然能多占些地。来年啊,咱们的花田要一直延伸到河边去。”
江家女儿的丈夫举着饺子拍了张照片,发了条朋友圈,配文“冬至,与向日葵为伴”。不一会儿,手机就响个不停,收获了一串点赞和留言。他笑着把手机拿给大家看:“很多人都说想来咱们青川看看呢。”
门外的雪积得更深了,将整个世界包裹在静谧之中。暖房里的笑声却像锅里的饺子一样,滚得热闹。炉火映照着每一张笑脸,饺子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岁月的痕迹,这一刻,仿佛所有的艰辛都在这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里融化消散。
小宇突然指着窗外,大家顺着他的方向望去——那只熟悉的刺猬竟蹲在暖房门口,雪花落在它背上,像是盖了层白绒毯子。它的小鼻子不停地嗅着,似乎也被饺子的香气吸引。
江家遗孀笑着舀了碗饺子汤,拌了点瓜子碎,轻轻放在门口:“冬至嘛,给小家伙也添点暖乎的。”
刺猬犹豫了一下,慢慢凑过来,小口小口地喝起来。它背上落着的雪花在暖房透出的热气中渐渐融化,形成细小的水珠,在它坚硬的刺尖上闪闪发光。
夜深了,雪还在下。暖房里的炉火依然明亮,人们围坐在一起,谈论着今年的收获,展望着来年的计划。在这个冬至的夜晚,一碗普通的饺子,不仅温暖了身体,更温暖了每一个人的心。来年的花田,必将在这份温暖中,绽放出更加灿烂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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