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,淅淅沥沥下了三天,把晚聿设计工作室的玻璃幕墙淋得一片模糊。办公区里的日光灯管亮得刺眼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压抑。
苏晚坐在办公桌后,指尖死死攥着银行发来的催款通知单,纸张的边缘被捏得发皱。通知单上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锤子,狠狠砸在她的心上——上个月申请的流动资金贷款,因为工作室近期的负面舆情,被银行驳回了。
这已经是第三次了。
“苏总,”财务小陈抱着一沓账单,脚步虚浮地走进来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孵化基地这个月的材料款、匠人的工资,还有工作室的房租、水电,加起来一共是八十七万。我们账户上的余额……只剩下不到五万了。”
“五万”两个字,像一道惊雷,在苏晚的脑海里炸开。她猛地抬起头,眼底布满了红血丝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:“怎么会只剩这么点?沈聿抵押老宅的钱呢?古寺修复的奖金呢?”
“都投进去了。”小陈的眼泪掉了下来,“青瓦古镇旗舰店的装修付了定金,山区美育课的材料包订了货,还有之前为了挽回合作方,我们垫付了很多推广费……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,可进来的,只有零星的几个小订单。”
苏晚瘫坐在椅子上,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。她看着办公桌上那份被反复修改的《非遗文创连锁计划》,封面的烫金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刺眼得让她想哭。
这个计划,是她和团队熬了无数个夜晚的心血。从选址到设计,从产品研发到匠人培训,每一个细节,她都亲力亲为。她曾幻想着,等旗舰店开张,游客们挤在“前店后坊”里,看着匠人亲手编织竹篮、染制手帕,看着孩子们在体验区里,用稚嫩的小手拼搭榫卯积木。那时候,非遗不再是藏在深闺里的古董,而是能走进千家万户的温暖。
可现在,这个梦想,正随着资金链的断裂,一点点崩塌。
办公区里的员工们,都低着头,不敢说话。他们手里的工作早就停了——没有材料,没有订单,连电脑都快没钱交网费了。有人偷偷抹眼泪,有人对着屏幕发呆,还有人在悄悄刷招聘软件,寻找下一个出路。
苏晚看着他们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这些员工,大多是刚毕业的大学生,跟着她一起创业,陪着晚聿走过了最艰难的起步阶段。他们曾喊着“守护非遗,传承匠心”的口号,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。可现在,她却连他们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。
“大家先别走。”苏晚站起身,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办公区都安静了下来。她强撑着,挤出一抹笑容,“我知道大家很难,我也知道,现在的情况很糟糕。但请相信我,晚聿不会倒,我一定会想办法,渡过这个难关。”
没有人回应她。只有窗外的雨声,敲打着玻璃,像是在无声地嘲讽。
苏晚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。她知道,这样空洞的承诺,连自己都骗不了。
沈聿是在傍晚时分回来的。他浑身湿透,头发上还滴着水,手里拿着一份皱巴巴的合同。看到苏晚失魂落魄的样子,看到办公区里死气沉沉的景象,他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晚晚,”沈聿快步走过去,把合同递到她面前,眼底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,“我找到一家文旅公司,他们愿意投资我们的连锁计划。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什么?”苏晚的眼睛亮了一下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“但是他们要求控股,还要换掉孵化基地的三个老匠人,换成他们指定的设计师。”沈聿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他们说,老匠人的手艺太慢,不符合商业化的节奏。”
“不可能!”苏晚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陡然拔高,“孵化基地的匠人,是晚聿的根!他们守着手艺一辈子,怎么能说换就换?还有控股,他们是想吞掉晚聿吗?”
那份合同,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,被她狠狠扔在桌上。控股意味着她将失去对晚聿的掌控权,换掉匠人意味着她将背弃当初创办孵化基地的初心。这两个条件,她一个都不能答应。
沈聿看着她激动的样子,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。他知道这些条件很苛刻,可这是他跑了整整三天,求了无数人,才找到的唯一一丝希望。
“晚晚,我们现在没有选择了。”沈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“资金链已经断了,再不拿到投资,别说连锁计划,就连工作室和孵化基地,都撑不过这个月。”
“我宁愿关掉工作室,也不会答应这些条件!”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,“沈聿,你忘了陈老爷子说的话吗?非遗传承,守得住初心,才能容得下变通。如果为了钱,连根都丢了,那我们做的这一切,还有什么意义?”
“我没忘!”沈聿也红了眼眶,“可我更怕,我们连守初心的机会都没有了!你看看这些员工,看看那些匠人,他们跟着我们,不是为了空谈理想,是为了活下去!”
两人的争吵声,在空旷的办公区里回荡着。员工们都低着头,不敢吭声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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