厢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苏青凝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，她抬手按在胸口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，气息仍有些急促：“林公子，刚才那是墨先生最得力的护卫‘黑煞’，平日里寸步不离跟着他，眼神毒得很，怕是已经盯上咱们了。”
林越收回目光，将黑色玉佩与皱巴巴的纸张小心揣进衣襟，沉声道：“姑娘不必慌张，他们暂时还需要借你在斗曲大会上吸引王知府等官员，不会轻易动你。你再仔细想想，周大人遇害前，除了与墨先生见面，还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举止怪异的人？尤其是带着异域特征的。”
苏青凝坐在凳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琵琶的琴弦，眉头紧蹙，陷入沉思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，洒在她脸上，映出几分疲惫与惶恐。“怪异之人……”她喃喃自语，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，“对了！约莫半月前，周大人来烟雨楼听曲时，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男子。那人身材高瘦，眼窝深陷，鼻梁高挺，说话带着浓重的西域口音，穿一身中原布衣，却掩不住异域模样，我当时还觉得新奇，多看了两眼。”
“他腰间可有佩戴什么饰物？”林越追问，心中已有隐约猜测。
“有！”苏青凝肯定地点头，“他腰间挂着一块黑色玉佩，不大，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‘黑’字，和您刚才收起的玉佩样式很像，只是没有那些复杂的卷草纹。周大人介绍说，他是西域来的药材商，姓哈，专门做西域特产药材生意。”
林越心中一凛，追问道：“那哈姓药材商与周大人关系如何？他们谈论了什么？有没有提到具体的地名或货物？”
“两人看起来颇为熟络，周大人还特意让我为他们添了一壶西域贡茶，说是哈先生带来的佳品。”苏青凝回忆道，“他们坐在西侧雅间，关着门密谈，声音压得很低。我送茶进去时，只隐约听到‘玉石’‘贡品’‘码头’几个词，哈先生还递给周大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，周大人打开看了一眼，脸色瞬间变得凝重，低声说‘此事非同小可，关乎边境安稳，需从长计议’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补充：“后来那哈先生又来过两次，每次都直接找周大人，在雅间里谈很久。最近一次来，是周大人遇害前三天，那天烟雨楼客人多，我忙着应酬，路过雅间时，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，周大人怒喝‘此事绝不可为，你休要再提，否则我必上报朝廷’，随后就听到摔东西的声响，哈先生气冲冲地推门出来，脸色铁青，还狠狠瞪了雅间方向一眼，眼神凶狠得吓人，像是要吃人。”
“起了争执……”林越指尖敲击着桌面，发出轻微的声响，“周大人有没有跟你提过这哈先生的来历，或是他们要商议的事情？”
苏青凝摇摇头：“周大人素来谨慎，从不跟我提及公务。但我能感觉到，他那段时间心事很重，听曲时也常常走神，偶尔还会叹气，说‘人心叵测，前路难行’。现在想来，他定是被哈先生逼着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，才这般为难。”
林越心中已有计较，这哈姓药材商，定然是黑旗卫在江南的核心联络人，与墨先生同属一伙。他们以药材商身份为掩护，暗中勾结，目标正是西域贡品中与炎阳玉相关的玉石。周大人察觉他们走私玉石、图谋不轨的阴谋，不愿同流合污，甚至要上报朝廷，才遭了灭口之祸。
“那哈先生在苏州可有固定的店铺或住处？”林越追问，“比如城西、城南的药材行？”
“周大人没提过，但我听烟雨楼的老伙计闲聊时说，城西鼓楼附近有一家‘西域药材行’，老板是个西域人，模样和哈先生有几分相似，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人。”苏青凝道，“那药材行生意不温不火，却一直开着，听说偶尔会有陌生人深夜光顾。”
“西域药材行……”林越默念着这个名字，将其牢牢记在心中。他起身道：“姑娘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，多谢你。接下来几日，你务必小心行事，表面上仍按墨先生的吩咐准备斗曲，切勿露出破绽。咱们约定个暗号，你若有新消息，就让伙计给你点‘西域贡茶’，我看到后会主动找你；若一切安全，就点‘碧螺春’，避免被他们察觉。”
苏青凝点点头，眼中满是感激：“多谢林公子提醒，小女子定会谨慎。只是……墨先生他们手段狠辣，若是让他们知道我泄露了消息，不仅我活不成，恐怕烟雨楼的人也会受牵连。”
“你放心，我已安排三名亲信校尉，乔装成食客、伙计在烟雨楼暗中保护你。”林越语气坚定，“只要你按我说的做，等抓住墨先生和哈先生，查明真相，定能还你和周大人一个公道。”
正说着，厢房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，黑煞的声音冰冷刺骨：“苏姑娘，墨先生让你过去一趟，确认中秋唱曲的流程，不得有误！”
苏青凝脸色一白，连忙起身整理衣衫，指尖微微颤抖。林越示意她镇定：“去吧，按他的话回应，不卑不亢，切勿慌张。记住，无论他让你做什么，表面答应即可，无需真的照做，我会暗中设法阻拦。”
苏青凝深吸一口气，点了点头，推开门跟着黑煞离去。林越则从厢房的后门悄悄走出，融入烟雨楼外的夜色中。月光下，他腰间的绣春刀泛着冷冽的光芒，脚步沉稳地向城南走去——他要立刻让校尉乔装探查西域药材行的底细，同时通知王知府加强码头与贡品库房的戒备，绝不能让墨先生等人在中秋之夜得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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