忱骁回到北殇王府时,天已经快黑了。暮色四合,最后一缕残阳如血,涂抹在王府高耸的灰墙青瓦上。
他翻身下马,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门房,便抬步往里走。
府内已经掌了灯,昏黄的光从门窗缝隙中透出来,在青石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忱骁逛到书房,推开门没看见他爹,倒发现桌上放着一碟早就凉透了的桂花糕。
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,随手捏起一块放进嘴里,糕点软乎乎的,还带着甜味,是京城老铺子才有的味道。
吃了两块,他又慢悠悠晃到后院。还未走近,便听见剑锋破空之声。
北殇王正在院中练剑,他如今虽已将近五旬,身姿却依旧挺拔。
只是他到底年事已高,动作间少了年轻时的迅疾,多了几分凝滞感。一套剑法使到最后,收势时气息已有些紊乱。
忱骁靠在廊柱上静静看了片刻,忽然从身边侍从手中抽出一把未开刃的练习用剑,掂了掂分量,笑道:“老爹,一个人舞剑有什么意思,不如让儿子跟您比试比试?”
话音未落,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,剑尖直指北殇王左肩。
北殇王眼中精光一闪,不闪不避,反手一剑格开。
双剑相击,发出“锵”的一声清鸣,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响亮。
“臭小子,搞偷袭?”北殇王哼道,手上却不停,剑招如潮水般涌来。
“这叫兵不厌诈!”忱骁哈哈大笑,挥剑迎上。
院中顿时剑光交错起来,落叶被剑气带得纷纷扬起,又缓缓飘落。
二十回合转瞬即过。
忱骁一个侧身避过直刺,脚下却故意慢了半拍。北殇王的剑如影随形,瞬间抵在他咽喉前三寸处,稳稳停住。
“嘿嘿,老爷子威风不减当年啊!太厉害了。”忱骁笑着扔了剑,抬手投降。
北殇王将剑递给候在一旁的侍从,接过汗巾擦了擦额角。他知道忱骁是故意认输,于是此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,只淡淡扫了儿子一眼: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刚到家。”忱骁嬉皮笑脸,从下人手中接过温水递过去,“您儿子好不容易回来,一天没吃饭了,饿都快饿死了,您怎么也没叫人备上好菜欢迎欢迎?”
北殇王接过水碗,冷哼一声:“原来你也知道饿?在皇宫里吹了一下午冷风,也不想着早点回来?”
他仰头将水一饮而尽,“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你这还没嫁出去,胳膊肘就开始拼命往外拐。”
“哪有啊,我这不是也立刻回来看您了嘛……”忱骁话说到一半,突然意识到什么,瞪大眼睛,“啊……你说什么?”
北殇王瞥了他一眼,语气平淡,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:“你是我儿子,你喜欢谁,还能逃过我的眼睛?”
忱骁张了张嘴,一时语塞,耳根也开始隐隐发烫:“我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北殇王不想看他这副扭扭捏捏的小媳妇样,直接打断他,嫌弃地开口,“和你哥一样没出息,遇到喜欢的人就走不动道。”
那年年假,忱沐好不容易得空回京,却为拒帝王指婚、执意迎娶那平民女子,把北殇王府搅得鸡犬不宁。
他索性把自己锁在母亲祠堂,不吃不喝,跪了三日三夜,脸色惨白得几乎就要撑不住。
北殇王终究还是不忍心,放下身段亲自入宫,在御前为这不争气的儿子求情,这才成全了这桩婚事。
忱骁闻言,反而放松下来,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:“这不是遗传您的嘛!听说您当年追求我娘的时候就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北殇王一巴掌拍在忱骁后脑勺上,转身就要往书房走。
这时,管家平安笑着躬身快步走来:“王爷,世子,接风宴已经备好了。”
忱骁惊喜地“咦”了一声,看向北殇王:“我还以为您真的没准备呢!”
北殇王头也不回,声音从前面传来:“什么接风宴,就是普通晚饭,爱吃不吃。”
话虽如此,当忱骁走进膳厅时,还是被眼前的阵仗惊了一下。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,鸡鸭鱼肉俱全,中间甚至有一道北疆特色的烤全羊,油光发亮,香气扑鼻。都是他爱吃的菜。
“普通晚饭?”忱骁挑眉看向父亲。
北殇王已经在上首坐下,面无表情地开口:“反正厨子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忱骁嘿嘿笑了两声,端起碗筷,吃饭也不耽误他声情并茂地讲述南境之战的经历,北殇王静静听着,偶尔问一两句细节。
饭至半酣,府外忽然传来马蹄声,随即是门房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王爷,世子,宫里来旨意了!”
北殇王和忱骁同时放下碗筷,对视一眼,起身整理衣冠,快步来到前厅。
宣旨太监已在厅中等候,见二人到来,展开明黄卷轴,尖细的声音在厅中回荡: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北殇王世子忱骁,忠勇可嘉,南境一战身先士卒,斩将夺旗,功勋卓着。特封为亲军上直卫统领,赐麒麟服,三日后上任。钦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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