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车队前方传来了暂缓行进、原地休息的命令。
何辞勒住缰绳,身下的马儿立刻乖巧停下。他翻身下马,轻轻捶了捶酸痛的腰腹,然后又活动了下腿脚。
忱骁正在吩咐后勤营的人就地生火,架起行军锅准备炊食。末了,他忽然想起什么,又快步走到负责采买的亲兵身边,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,低声嘱咐:“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集市或农户,买些新鲜蔬果、点心回来。”
何辞闲来无事,便散步着到四处看风景。冬日的荒野一片枯黄,寒风卷着地上的残雪,掠过光秃秃的枝桠。
他拢了拢银狐裘的衣领,又缓缓往回走。然而,才刚经过江书的马车附近时,一阵微弱的争执声忽然从车厢内传了出来:
“我才刚整理好的资料,你怎么又给碰倒了......”
“还不是因为你刚刚突然靠近。”
“明明是你动静太大了。”
“你们别吵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断断续续的对话混在风里,轻得几乎要被马蹄踏碎的声音淹没。
何辞的脚步倏然顿住。
那几道声线实在太过熟悉,熟悉到根本不需要分辨,就知道里面藏的到底是何人。
何辞深吸了一口气,冬日凛冽的空气刺得肺腑生凉。他实在不愿意去面对,于是下意识地侧首,把目光投向忱骁。
忱骁正垂着眼清点物资,指尖在账簿上逐行划过,眉头微蹙着核对数目,可余光却始终注意着何辞的方向。
这会儿何辞刚望过去,忱骁便像早有感应般抬眼。四目相接的刹那,何辞未发一言,只微抬了抬下巴,朝他勾了勾指尖。
忱骁没有任何犹豫,将笔杆往册页上一放,立刻大踏步过来,视线紧张地打量着何辞的脸色:“怎么了,是哪里磕到碰到了吗?”
话音未落,他耳尖先捕捉到了马车里那隐约的窸窣动静,方才还平和的眉宇间瞬间凝了点沉意,眉头不自觉地轻蹙起来。
何辞重重地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无奈:“你去帮我把小王爷和徐小姐请下车。”
说是请,但是忱骁可没打算客气。他脸色一沉,大步上前猛地掀开车帘——
何、子、安!
这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忱骁扶住马车边,伸手就要去揪那个拼命往江书身后缩的身影,却听徐婉忽然开口:“先等一下。”
忱骁动作一顿,何子安顿时如蒙大赦:“太好了,徐婉!快救救我!”
徐婉却看都没看他,自顾自地往车门处挪了挪,利落地推开忱骁的手臂跳下马车,这才转身平静地说:“好了,现在可以抓了。刚才车里太挤,你施展不开会误伤到我。”
“徐婉你怎么这样啊——”何子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,“我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?!”
徐婉拍了拍沾在衣袖上的灰尘,语气坦然:“是啊。所以我这也是在帮你腾出更宽敞的位置躲避呀。”
江书被吵得头痛欲裂,他举起手,实在无法忍耐地开口问道:“可以让我也先下去吗?我想透透气。”
眼见何子安还要继续嚷嚷,忱骁已利落地探身进车厢,精准地扣住何子安的手腕。
那力道来得又快又准,何子安只觉手腕一紧,还没反应过来,整个人就像一团没撑住的软面团,从散乱的卷宗堆里直接滑了出来。
他手忙脚乱地扑腾了好几下,才堪堪抓住车辕边缘,好歹没摔得结结实实。
车外围观的士兵们纷纷侧目,何辞站在三步开外,看着这场闹剧,终于开了口:够了。
这一声不高,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。忱骁松开钳制,何子安这才狼狈地爬起来,跳下马车,冻得发红的脸上满是委屈。
何辞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,最终定格在何子安脸上,声音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,比这呼啸的寒风更冷:“何子安,南境不是京城,刀剑无眼,叛军更不会顾及你的身份。你这样擅自跟过来,不怕死吗?”
何子安闻言,眼一闭心一横,梗着脖子就回道:“为国捐躯,死得其所!”
徐婉看了看何子安,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,然后轻轻点头,附和道:“我觉得何子安说得对。”
一阵寒风卷着沙尘掠过,吹得旗帜猎猎作响。
何辞抬手揉了揉眉心,只觉得南境之行还未正式开始,麻烦就已经自动找上门来了,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:“忱骁,派人送他们回去。”
“我不回去!”何子安猛地抬头,“堂哥,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。而且我学武这么多年,就是为有朝一日能……”
“你能什么?”忱骁斜眼看他,“方才躲闪时连最基本的擒拿都化解不了。”
徐婉闻言,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了句:方才若是我抓你,只用上三分力,你的手腕就该脱臼了。
何子安气得跳脚,还要争辩,却见何辞已经往回走,只留下一句:
“既然不想走,就跟着江书整理卷宗。若有一份文书受损……”他顿了顿,回头瞥来一眼,“按军法处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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