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屋里的气氛刹那间变得微妙起来。
何辞心中蓦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情绪,他握着茶盏的指节微微发白,神色复杂地抬眸看向忱骁。
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,龙延香在两人之间氤氲,暧昧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片刻后,何辞垂眸把杯中早已冷却的茶喝尽,青瓷盏底与檀木案几相触时发出清脆声响。
只听他淡淡开口:“你且说说,这是从哪个公子哥儿嘴里学来的胡话?真是无法无天了。”
忱骁望着何辞低垂的眉眼,喉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。他张了张嘴,那些在心底翻涌无数次的话,却在触及到何辞目光的瞬间,全部哽在了喉咙里。
他心里十分清楚,一旦自己将这份心意说出口,眼前这看似亲密的关系就会彻底破裂,或许到那时,自己连待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。
这般想着,忱骁突然急促地站起身,动作间,广袖不小心扫过案头的几盘茶点。他慌乱地避开何辞的眼神,强作镇定道:“茶凉了吧,我去给你换盏新的。”
虽然他已经在努力克制,可握着青瓷茶壶的手仍在不停的发抖,就连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。
何辞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眉头悄然蹙起,心中一团乱麻。
他觉得忱骁对自己的这份感情生得实在莫名其妙又荒唐至极,一旦放任下去,往后定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麻烦。于公于私,自己都应该快刀斩乱麻,直接断掉忱骁的念想。
可当他看到少年手忙脚乱地摆弄茶具,趁着整理杯碟的时间,偷偷抬起手抹泛红眼尾的可怜模样,何辞心中又生出些许不忍,到嘴边的狠话,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。
何辞暗自叹了口气,抬手揉了揉太阳穴,满心纠结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思索片刻,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,还是决定先选择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,神色自若地开口:“对了,这几日你没来,书房又新到了几本传说怪谈,我估摸着你或许会有兴趣,就让人留下了。”
忱骁听出何辞递来的台阶,忙不迭地从上面滚下来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立刻扯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,开口道:“诶,说起这传说,我倒是想起前几日在坊间听来的一段奇事,殿下要不要也听听看?”
何辞有心配合,也顺着忱骁的话头答话。在两人的刻意营造下,忱骁渐渐放松下来,话语也愈发流畅,不出多久,屋内的气氛还真就变得轻松起来。
茶香与笑声相融间,直到烛火渐弱,夜已深,忱骁才在何辞温和的目光中,脚步拖沓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窗外墨色的苍穹不见一丝星光,何辞望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府邸,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,他动作利落地掀开被子站起来,招来长福点灯,径直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。
地牢隐匿在别院后院的一角,入口石子小路覆满青苔,周围杂草丛生,肆意蔓延的野草几乎将那破旧的木板门大半掩埋,从外观看,还只以为是荒废的杂物间。
此时大门已经被人提前打开,里面石阶层层叠叠,蜿蜒向下。何辞伸手接过长福手中的琉璃灯,独自往深处走去。
刚迈进地牢,一股潮湿腐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,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,好似陈年的血腥还未散尽。
暗卫早已在底下等候多时,见何辞下来,他迅速迎了上去,躬身行礼:“殿下。”
何辞脚步未停,边往里走边问道:“那刺客呢?”
暗卫身躯微弓,姿态极尽恭顺地在前方带路,可垂落的眼睫下,视线却小心翼翼地观察何辞的表情,好半天才带着几分谨慎与忐忑开口:
“殿下,就在最左边那间牢房。只是......自昨夜起,刺客就水米未进,无论属下们如何审问,他都言辞激烈,一口咬定是殿下强取豪夺,杀害了他的女儿。”
话音落下,他们也恰好行至囚牢前。何辞举高了琉璃灯,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黑暗。
牢室内霉斑在石壁上蜿蜒如血管,污水从砖缝渗出汇聚成潭,倒映着悬在半空的佝偻身影。
那刺客蓬头垢面,衣衫褴褛,身上血迹斑斑,手脚被粗重铁链紧锁着,只能靠垫脚勉强触及地面。
何辞随手抽过墙上铁鞭拿在手里把玩,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刺客。
这人才刚被凉水泼醒,湿漉漉的花白头发糊在脸上,惊恐地挣扎着,手脚的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。
“告诉我,是谁指使你来的?”何辞用鞭柄挑起他的下巴,灯火在眼尾投下森冷阴影:“又是谁告诉你月儿的死讯?”
太子殿下……
老人喉间泛起暗红血沫,剧烈的咳嗽震得锁链哗哗作响。他拼命挣扎着,试图用渗血的指尖抓住何辞的衣摆,却被铁链扯得向后仰倒,脊椎重重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。
我女儿…才十八岁啊…她…她连及笄礼都还没……
何辞冷眼旁观,指尖漫不经心地纠缠着鞭尾:你大概还不知道,你这位所谓的女儿,其实是二皇子豢养的细作。她刻意接近本王,试图替她的主子传递密报。本王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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