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全京城最大的青楼,春香阁就像是藏在繁华市井里的绮梦之所。
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装饰得金碧辉煌,雕梁画栋间更显奢华。暖黄的烛火星星点点,灯罩上绘着的仕女图在微光里若隐若现。
丝竹之音悠悠扬扬,像灵动的水蛇蜿蜒绕梁,不绝于耳。
何子安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合不上嘴,他几乎已经看花了眼,眼睛瞪得溜圆,双手抓着围栏,脖子伸的老长,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探出去,眼巴巴地瞧着楼下翩翩起舞的姑娘们。
那些姑娘们身着纱裙,身姿轻盈,彩绸缠绕着在空中肆意飞舞,举手投足间都像是踩在了人心尖之上,轻柔且撩拨。
坐在一旁的江书满脸笑意,身子微微前倾,十分恭敬地为何辞倒了杯酒:“殿下,这酒是微臣费了好大一番功夫,从城南二里深的小巷里寻到的,味道甚佳。”
一边说着,他端起酒杯,微微垂眸,双手递给何辞,继续道:
“这些日子微臣又念起上次与殿下的小聚,一直盼望着能再有机会与殿下共饮。此番贸然相约,如有冒犯之处,还望殿下能念在微臣的一片心意,莫要怪罪才是。”
何辞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,他靠在软椅上,抬手接过酒杯,轻抿了一口。
直到醇厚的酒香在舌尖缓缓散开,他才微微颔首,笑道:“江公子客气了,能喝到这琼浆佳酿,本王已足见江公子用心,又怎么会感到冒犯呢?”
江书脸上挂着一贯谦逊的笑容,正欲再客气两句。就在这时,背景中的丝竹之声陡然变调,骤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只见层层薄纱之中,一位身着淡粉色罗裙的女子仿若天外飞仙,从高空缓缓降落。
她的肌肤白皙,一头如墨般乌黑的长发肆意披在身后,发梢随着飘落的动作轻轻晃动,几缕碎发拂过她精致的脸颊。
细长的柳叶眉下,双眸犹如盈盈秋水,眼波流转间,满是勾人的风情。
客人们瞬间沸腾起来,一时间,口哨声、叫好声此起彼伏,有几人甚至想借着酒劲直接凑过去,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又被负责看场的壮汉“请”了回来。
何子安怔怔地看着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咽了咽口水,自言自语道:“这也太好看了吧。”
何辞正悠哉悠哉地喝酒,突然听到这句感叹,他不禁有些好笑,漫不经心地顺着何子安的视线向下望去。
暖黄灯光倾泻,将整个春香阁照得亮堂堂的。他的目光扫过底下那些攒动的人头,落在高台上那抹倩影之上。
只一眼,他脸上的笑容便彻底僵住——这位站在高台中心,舞动腰肢的女子,正是前世长福深深爱慕的那位。
上一世,长福像是鬼迷了心窍,为了所谓的爱情,甚至不惜背叛王府,暗中窃取重要情报,一步步将自己逼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事情败露后,长福被押到何辞面前,依然苦苦哀求着能放她一条生路。
可木已成舟,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,又怎么能轻易原谅?
最后,何辞望着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的两人,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,他微微闭了闭眼,终究还是念及了往日的情分,叮嘱下人将他们好生安葬了。
当时他派人调查过这女人的底细,她表面上是这春香阁的新晋花魁,背地里却是二皇子精心豢养的密探,多年来一直隐匿于市井繁华之处,暗中为二皇子刺探各方机密情报。
一直以来,何辞都以为这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长福去的。直到此时,他才惊觉,原来自己才是她最初的目标。
何辞神色平静,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。此时正好江书端着酒壶过来为他倒酒,何辞垂眸,状似不经意地抬眼打量了他一眼。
这么看起来丞相府的江公子竟也与二皇子有所牵扯。只是不知,这事丞相究竟知不知情,会不会是他在背后默许的。
丞相如今年迈已高,在朝中更是德高望重,此人一生光明磊落,从不拉帮结派、营私舞弊,和北殇王一样,都是王朝不可多得的开国功臣。
上一世,临近后期,各方势力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。可他却毅然决然地向皇帝递交了辞呈,选择带着家人告老还乡,远离朝堂的纷争。
何辞眉头轻皱,心里隐隐有些不安。
若是这一世老丞相也参与其中,以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和人脉,局势恐怕会变得更加复杂难测。
还有何子安,他在这其中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?
何辞望着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,心中那股疲惫之感愈发浓烈。自重生之后,他有意避开朝堂纷争,试图躲过那些无孔不入明枪暗箭,可到底,还是让他心生厌倦了。
他时常会想,重生的为什么会是自己。
这世间芸芸众生皆有各自的命运与遗憾。他前世虽然在漫长岁月里饱尝孤独之苦,却也登上皇位,成为了那所谓的的九五至尊。
他的人生似乎已然圆满无缺,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弥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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