忱骁这一走便是大半年。
在这漫长的日子里,偶尔几封信件跨越万水千山,辗转送达东宫,写的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。
信中,他一会儿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去粥棚施粥时的奇妙遭遇;一会儿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街头巷尾的琐事——谁家的阿婆添了个新孙,邻里间又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大打出手……
就好像他还待在东宫的小院里,在暖阳下眉飞色舞、喋喋不休。
何辞虽然一脸无奈,可手上动作却是温柔得很,他像是在对待什么收藏品,轻轻捏着边角,一点点将信纸抚平,再打开桌那精致的雕花木匣,整整齐齐的把信放进去。
相比之下,暗卫呈上来的信件就简洁明了多了。不过两页薄纸,就将赈灾一事的前因后果、细枝末节交代得一清二楚,毫无半分冗余。
何辞长舒一口气,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。果然如他所料,除了这次负责赈灾的人被换成了忱骁,其余的整个赈灾的经过,从筹措物资到施粥救济,桩桩件件,都与上一世如出一辙。
初冬的天灰蒙蒙的,似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,偶有几缕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,宛如金色的丝线,斜斜地洒落在窗棂上。
何辞抱着暖炉,十分惬意的在软榻上躺下,他顺手把未读完的书放到身旁的矮桌上。直到暖炉散发的温热缓缓蔓延至全身,他才舒适地闭上了眼睛。
然而事与愿违,他正想小睡一会儿,长生就匆匆跑了进来。
何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依旧窝在那软榻上,声音带着刚要入眠时的倦怠,慢悠悠地问道:“怎么,火烧屁股了?”
因为身子日渐发福,又因为跑得实在太急,长福双手扶着膝盖,微微弯着腰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过了好一会儿,才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:
“殿下,廉亲王府的小王爷和宫中编撰的江公子派人递了请柬过来,说是今晚在春香阁摆了酒席,邀您一同畅饮。
何辞原本放松的神情微微一怔,缓缓睁开眼睛。自从长公主及笄礼那日之后,他与这两人就再没有半分往来,现在突然收到邀请,实在有些古怪。
不过,反正他也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有什么盘算。不如就趁此机会过去试探一二。
他没有回头,手指下意识轻轻叩着暖炉边缘,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对长福道:“你去回他们,就说本王很是期待。”
而与此同时的皇城别院中,何悌怒火中烧,猛地把手边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,瓷片四溅。
一屋子的侍女奴才吓得跪了一地,脸色煞白,大气都不敢出。
离得最近的那个奴才犹豫再三,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伸出手,试图去收拾地上的碎片。然而他的手才刚触碰到碎片,何悌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。
那奴才被踹得摔倒在地,他连痛呼都不敢发出,强忍着泪水和疼痛,又连滚带爬地跪了起来,身子抖如筛糠,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,生怕再触怒了盛怒中的何悌。
随即,一声怒吼如雷霆般炸响:“都给我滚出去!”
那些战战兢兢跪着的侍女奴才们如闻大赦,一个个急匆匆地行了个礼,就慌慌张张地起身,低着头,脚步凌乱地往门外奔去。
何悌立在原地,胸膛剧烈起伏,盛怒之下,他双眼红得近乎滴血,脸上青筋暴起。
突然,他手臂狠狠一挥,猛地将桌上的书卷纸张全部推落在地,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,碎片四溅,纸张纷飞。
何悌原本以为,派忱骁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傻小子去赈灾,自己只需要待在幕后,就既能将赈灾款项玩弄于股掌之间,又能顺便敲打敲打北殇王。
为了这桩“美事”,他提前派出自己的心腹,带着几箱金银,趁着夜色的掩护,偷偷潜入北殇王府。
谁曾想,忱骁这小子嘴里答应得干脆利落,就差没直接拍着胸口向何悌的心腹保证。
可一到了赈灾的紧要关头,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,不仅完全把之前的承诺抛到了九霄云外,没有半分要听自己话的意思。
还口口声声地说要为百姓讨一个公道,行事作风与之前截然不同。
何悌死死地捏着信纸,视线再一次触及信纸的内容,他的脸色铁青一片,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。
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,声音低沉又沙哑:“毛都还没长齐,就敢跟我谈什么公道?”
紧接着,他猛地站起身,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椅子,暴怒道:“ 他是不是忘了,这整个天下都姓何!”
何悌眯起眼睛,咬着牙,一字一顿,恶狠狠地开口:“既然这小子这么不识好歹,那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。”
话音未落,他猛地转头,看向身后如鬼魅般静立的暗卫,冷声命令道:“去,挑几个动作麻利的,不管用什么手段,务必干净利落,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到京城,更不能让他见到皇帝!”
暗卫跪下领命,又迅速隐没在黑暗之中,好似从未出现过。
何悌踩着椅子腿把它立起来,自己重重地坐了上去,他的胸膛剧烈起伏,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半晌,何悌胸腔里发出两声低低的笑,那笑声阴冷至极,没有一丝温度,听得人脊背发凉:“既然你如此正义凛然,那我就送你去阴曹地府,和阎王谈一谈那些可笑的公道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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