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象姑馆”这个词杨知恒听过,轻飘飘的三个字,让他心头像是一颗炸弹炸开,那不是男妓吗?
“咻”的一下,他猛地蹲下,与其去卖身,还不如就这样饿死。
“我不干了”他喊了一声。
其他两个少年见此,犹豫一下,也跟着蹲下了。
“我等干,刘老爷,我等干..........”
那边不识字的少年中,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高声喊了起来。
对于他们来说,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的。
一阵北风卷着沙砾,扑面而至,杨知恒忍不住的发抖。
“还是你等识时务”
刘牵头说完话,低下头来,看着蹲在地上的三个少年,冷笑一声:“至于你们........”
“既然敬酒不吃,那就别怪老子了,这事可由不得你们..........来人,捆上........”
天色已经渐亮,几个人丢开火把,把杨知恒三个推倒在地,拳打脚踢,刘牵头立于一旁,负手冷笑着观看。
他们是流民,毫无尊严、如同路边的石子一般的流民,是官府没有记录,只有老天爷知道的流民,就算打死他们,丢到乱葬岗喂狗,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。
杨知恒本能的想反抗,但是他三天饿了九顿,那里还有力气反抗,只能把身子蜷做一团,双手抱头,苦苦忍受,心里打定了一个念头,打死他可以,让他去卖身,做梦.......
才打了几下,其他两个少年首先讨饶,跪下磕头,表示一切全凭“刘老爷”做主。
只有杨知恒,身边围了三四个人,打的烟尘四起,他咬着牙,被打得口鼻流血,也绝不屈服。
刘牵头不紧不慢的掏出鼻烟,按住一个鼻孔,嗅了一下,像杨知恒这样的人,他见多了,饿上几天,打上几顿就听话了。
“好了”眼见得杨知恒渐渐不动,再打就要打死了。
刘牵头慢慢走过来,蹲下来,单手捏着杨知恒的下巴,左右摇晃着打量,嘴里啧啧有声。
“看这小模样,打扮打扮出了阁,还不迷死贵人们..........”
说着抬起头来,呵斥打手们:“直娘贼,谁让你们打脸的,若是打坏了,老子要你们命”
杨知恒鼻青脸肿,嘴角带血,勉强睁开眼睛,定定的看着刘牵头,忽然“呸”的吐了一口,口水中含着血沫。
刘牵头也不生气,松开手站了起来,双手啪啪互击几下,指着其他两个识字少年:“你们......给他捆上.......”
两个少年哆哆嗦嗦的走上来,接过绳子,把杨知恒反缚双臂捆上,他们都是读书人,没干过这样的活计,不免捆得乱七八糟,引得旁边打手们嬉笑阵阵。
捆好之后,一群人就站在城门前,等着开城门。
卯时,顺着城内一声悠扬的钟声,“咯吱”一声,几个穿着破烂、甚至看不出颜色的战袄(注1)的士兵,一边几个,推开了城门。
这开城时间,本应是五更三点打开,但是崇祯二年己巳之变,鞑子打到了北京城下,天下震动,皇上传旨,各地戒严,这才改到了卯时。(注2)
一行人抬起被困得严严实实的杨延恒,吵吵闹闹的进了城。
杨延恒被打得浑身仿佛散了架一般,被几个人抬着,勉强睁开眼睛,看着天上的太阳,清晨的朝阳洒下来,把他身上脸上的血迹照得变成了金黄色。
刘牵头大步走在最前面,不时和相熟的人打招呼,又呵斥踢打挡道的乞丐。
县城里到处是乞丐,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乡野间的饥民,旱情严重,家中破产,不得已抛家舍业的来到县城要饭,碰碰运气。
走了一会,前面忽起一楼,楼高三层,飞檐隆脊,耸立于街边,把相邻的几个建筑统统压了下去,如同鹤立鸡群。
抬着杨延恒的人,许是累了,把他放下来,呵斥着让他自己走。
虽处如此危机,杨延恒还是忍不住去看这座传说中的“象姑馆”。
明代官员禁宿娼,但未明确禁止男妓,加上晚明理学对女性的禁锢达到顶峰(如缠足、禁抛头露面),但男性却享有极大性自由。
所以士大夫和富商们,好男色蔚然成风,上至皇帝,下至贩夫走卒,都有“同道中人”,士绅们将狎男妓视为“风雅之举”
正德年间,在北京设立的“长春院”,就是官方认可的男妓场所,相传明熹宗朱由校就曾微服至此寻欢。
明代学者谢肇淛,在他所着《五杂俎》中记载:“衣冠格于文网,龙阳之禁宽于狎邪”(注3)
杨知恒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高楼,只见门前一根杆子,高可三丈,挂着一串灯笼,从顶上一直垂到地上,灯笼绢面上画着交颈鸳鸯,北风吹来,灯笼摇曳,宛如活物。
雕梁画栋、镶金砌玉的楼旁,就是一排七八个乞丐,跪在不远处,讨要着食物。
“快点走”身后一股大力涌来,把他推得一个踉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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