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诶?”
朝斗那句“你知道……乐队吗?”的问话,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,在后藤一里小小的心房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。
她绞着衣角的手指停顿了一下,细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:
“乐……乐队?我……我知道一点点……电视里看到过……很多人一起演奏乐器,很……很热闹的样子……”
她努力在贫瘠的社交认知里搜寻相关的信息,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“我……我爸爸……好像有一把电吉他……放在壁橱最里面,用布包着……他从来不弹,只是……只是有时候会拿出来看看。” 她想起了父亲看着吉他时那种怀念又落寞的神情,虽然她不懂那意味着什么。
“吉他?” 朝斗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近乎本能的亮色,仿佛黑暗中被擦亮了一点火星。
他微微侧身,“望”向一里的方向,语气带着一种温和的试探,“一里同学,那你……有没有想过,有一天也拿起吉他,站在舞台上,和大家一起演奏呢?”
“站……站在舞台上?!” 一里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。
仅仅是想象那个画面——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自己身上,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发出让她窒息的喧嚣,而她要笨拙地拨动陌生的琴弦……
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!她猛地摇头,即使知道朝斗看不见,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整个人的画风似乎都有些崩坏了:
“不……不行!绝对不行!我……我会吓死的!手会抖得拿不住东西……弹出来的声音……肯定难听得要命……大家……大家会笑话我……会觉得我很奇怪……很丢脸的!”
每一个字都带着强烈的自我否定和对“被注视”的极端恐惧。她小小的身体甚至在秋千上瑟缩了一下,仿佛要缩进一个不存在的壳里。
朝斗静静地听着她剧烈的反应,墨镜后的脸上没有惊讶,只有一种深切的、感同身受的理解。他太明白这种对“暴露”的恐惧了,那几乎刻进了他的骨子里。
“是吗……” 他轻轻应了一声,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一种追忆的平静,“害怕被注视,害怕搞砸,害怕成为笑柄……这种感觉,我大概……也能明白一点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整理思绪,也像是在这个“安全”的陌生人面前,第一次尝试梳理自己混乱的过去。
“诶?冰川同学……你……?”后藤一里不敢相信,朝斗居然也孤独过?
“一里同学,你知道吗?” 他的声音很轻,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,“我睁开眼睛……有记忆的时候,就已经在医院里了。我……不记得自己是谁,来自哪里,父母是谁……我的过去,是一片空白。”
“啊?!” 一里倒吸一口凉气,完全被这个信息震惊了。失明已经够可怕了,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?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,看向朝斗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同情和……一丝隐秘的庆幸?至少,她还知道自己是谁,有爸爸妈妈。
“所谓的父母……从来没有来找过我。” 朝斗的语气依旧平淡,但那平淡之下,却藏着更深沉的荒凉。
“有一段时间……很长一段时间,我住在收留我的冰川家……也就是我现在的姐姐们家里。但我总觉得……自己像个多余的人,像个……沉重的包袱。我没有归属感,心里空荡荡的,好像……好像整个世界都和我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她们好像都是因为愧疚,才让我留下来。”
“归……归属感?” 一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,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揪紧了。她虽然在学校孤独,但至少……
“您说的……那……那份愧疚感呢?您刚才说……” 她小心翼翼地追问,生怕触痛对方。
朝斗沉默了几秒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秋千冰凉的铁链。
“后来我才知道……失忆前的我,似乎……做了一件‘好事’。” 他斟酌着词句,“我在一场意外里,救了我现在的姐姐……避免了一场更可怕的灾难发生。但是……我也因此受了重伤,失去了记忆。”
他微微仰起头,仿佛在“看”着秋日疏朗的天空,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自嘲:
“所以,我总觉得……冰川家收留我,照顾我,姐姐们对我好……也许……更多的是因为那份‘愧疚’?因为我救了人,自己却变成了这样?我……我害怕自己只是在利用这份愧疚,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不属于我的温暖。那时候……心里弥漫的,就是那种极度的空虚和不足……觉得自己是个麻烦,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……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。”
他描述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小锤子,轻轻敲打着一里敏感的心房。
空虚……不足……麻烦……找不到存在的意义……
这不就是……我在学校里的感觉吗?
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空气,是大家聊天时不小心忽略的背景板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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