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最后一缕暖金余晖斜斜淌入丹阁幽静的小院,为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柔润光晕。庭前老梅枝干虬劲,疏影横斜,在地上拉得悠长,似在无声诉说岁月沧桑。
老僧慧明缓缓起身,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中,唯有清澈赞叹与无憾平和。他双手合十,向仍安坐石凳的林辰深深一揖 —— 这一揖无关世俗礼节,是对 “道” 的敬畏,亦是对同道者的真心认可。
“林先生妙语连珠,慧解深邃,老衲此行获益良多,如饮醇醪,不觉自醉。” 慧明的声音温和沉静,恰似院中悄然流淌的晚风。
林辰亦起身还礼,脸上漾着淡然笑意:“大师过誉了。与大师一席谈,如拭明镜,尘垢渐消,灵台自明,该是在下谢过大师才是。” 此言发自肺腑,这番论禅未涉半分灵力修炼,却在机锋辩难、心性碰撞间,让他因重生与快速进阶而略显浮躁的心绪沉淀下来。神魂深处,混沌炉碎片守护的核心愈发凝练,与肉身的契合也更显圆融。这份提升,远胜单纯的灵力积累。
慧明微微一笑,目光扫过院中景物,最终落在墙角石缝里的一株野草上。野草顽强挺立,顶端缀着一朵极小极淡的紫花,在晚风中轻轻摇曳,自有生机。
“林先生请看。” 慧明抬手指向那朵紫花,缓声道,“佛祖拈花,迦叶微笑。道本无言,法尔如是。今日与先生论道,亦复如是。老衲临别有一偈相赠,望先生勿嫌浅薄。”
林辰神色一肃,拱手道:“大师请讲,林辰洗耳恭听。”
慧明目视那花,声音平和清晰,缓缓吟出:“丹火炼尽千般尘,何如本性自圆明。混沌炉中藏天地,方寸山外觅真如。”
偈语落定,小院中似有梵音轻飏,余韵袅袅。林辰心头猛地一震,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精光 —— 这四句看似平淡的偈语,竟字字直指核心!
前两句点醒他,丹道虽为通天之径,但若过分执着外丹外药,执着于以丹火炼化外在杂质,反而可能迷失内在 “本性”。真正的 “丹”,是内在的圆明自性,是那颗不染尘埃的道心。这与他 “炼丹即炼心” 的理念不谋而合,却由佛法高深的禅师道出,更具振聋发聩之效。慧明既看出他丹道技艺近于通神,也从交谈中敏锐察觉他心底那缕因前世渡劫失败、宗门倾颓留下的执念与急切,此偈正是提醒他回归本源,勿忘初心。
后两句更显玄奥!林辰从未对外人提及 “混沌炉” 之名,慧明禅师竟能一语道破。纵使是凭借高深他心通或混沌真火推演,也足见其修为深不可测。“混沌炉中藏天地” 不仅点出神器内蕴乾坤的奥秘,更暗合 “一沙一世界,一叶一菩提” 的佛理,将他的本命神器与佛门须弥纳芥子的至高境界相连。
而 “方寸山外觅真如” 中,“方寸” 既指人心,亦暗喻地球在浩瀚宇宙中不过一方 “方寸之地”,“真如” 便是宇宙万法的真实体性。这句话仿佛在昭示,混沌炉虽妙,地球虽是重生起点,但真正的 “道”,或许藏在更广阔的天地之外。这恰与林辰终将重返玄黄界、追寻更高大道的宿命暗合。
短短四句偈语,既有对当下修行的恳切提醒,又有对根本秘密的洞察,更蕴含对未来的深远指引。林辰深吸一口气,再次郑重施礼:“大师偈语,字字珠玑,直指大道。林辰受教了,此恩铭记五内。”
慧明坦然受礼,笑容愈发祥和。他抬头望了望天色:“缘聚缘散,犹如潮汐。今日时辰不早,老衲该告辞了。”
“大师何不在敝阁歇息一晚,明日再行?” 林辰出言挽留。
慧明摇头笑道:“云水生涯,何处不可为家?心无挂碍,便是自在。林先生,后会有期。”
话音落,他不待林辰再言,转身迈步。步伐看似缓慢,一步踏出便已在数丈之外,再几步,灰色僧袍的背影便如流云般融入朦胧暮色,消失无踪 —— 当真飘然而来,飘然而去,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院中只剩林辰一人,夜色渐浓,星月之光愈发清晰。他重回石凳坐下,默然沉思。慧明的出现、论道与赠偈,如一股清泉注入他略显喧嚣的心田。重生以来,他凭前世记忆与混沌炉一路高歌猛进,炼丹、立威、收服势力,看似顺遂,内心深处对复仇的渴望、对宗门的担忧、对快速恢复实力的急切,却始终如暗流涌动。
“何如本性自圆明” 这句偈语,如暮鼓晨钟敲醒了他。他是否过于追求外在力量的快速积累,偏离了丹道 “清净无为、顺其自然” 的本意?混沌炉虽是逆天神器,若心性修为跟不上,会不会反而成为执念的放大器?
前世师尊的教诲突然浮现:“丹道之途,重在修心。心若不安,神即不定;神若不定,丹何以成?” 往日只当是老生常谈,此刻结合慧明的点化,方觉字字千金。
“是啊,我执着于尽快杀回玄黄界清算恩怨,却忘了‘欲速则不达’。地球灵气虽稀薄,何尝不是绝佳的‘炼心’之所?此间经历的种种磨砺,或许正是未来应对玄黄界更大风浪的根基。”
念及此处,林辰只觉灵台清明,神魂仿佛被月华洗涤,愈发凝实剔透。识海中,混沌炉碎片感应到他心境的提升,微微震动,散逸的混沌之气更显纯粹温和,与神魂交融得更为紧密。
他抬眼望向夜空,繁星点点,银河渺渺。这方天地的奥秘、地球上古的传承、与玄黄界的关联,还有那 “方寸山外” 的广阔世界…… 一切都等待着他去探索。
“本性圆明,方寸觅真……” 林辰低声咀嚼,嘴角渐渐绽开一抹真正洒脱的笑意。他不再急于谋划下一步,闭上双眼,在庭院中沐浴星月清辉,呼吸天地间微薄灵气,沉入深沉入定。这一次入定,不为提升修为,只为涵养心性,巩固道基。
夜风拂过,梅枝轻颤,小院重归寂静。寂静之中,一种更深厚、更沉稳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、增长。经此一夜,林辰的心性修为已然更上一层楼,为未来的征程打下了更为坚实的心境根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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