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刚过,养心殿偏殿的门无声开启。慕笙一身深青色紧身衣裤,长发利落挽起,面上覆着同色面巾,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。她贴身藏着铜片、纸笺、响箭、烟雾弹,以及刘太医赶制出的、散发着清苦药草的“定神草”香囊。
墨影已在门外阴影处等候,同样黑衣蒙面,身后跟着两名精干的暗卫。
“姑娘,藏经塔位于西苑最深处,毗邻冷宫,多年无人修缮,塔身已有倾颓之象。”墨影低声汇报,“属下白日已派人扮作洒扫杂役远远查探过,塔周荒草丛生,路径难辨,塔门锁着,锁已锈死。但三层的窗棂有近期被撬动又复原的痕迹。”
“塔内可有人?”
“白日未见动静,亦无炊烟。但塔基附近有新近的脚印,不止一人,且步伐规律,似有守卫暗中巡视。”墨影道,“属下已安排人手在塔周制高点监视,若有异动,会以鹧鸪声为号。”
慕笙点点头:“我们此行只为探查,确认赵副统领是否在内,看清守卫情况即可,不到万不得已,不可动手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四人借着夜色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离开养心殿区域,向西苑潜行。西苑是前朝留下的皇家园林,本朝皇室不喜其奢靡,渐渐荒废,只留少数老宫人看守,入夜后更是人迹罕至,只有狐鼠出没。
越往深处走,荒凉感越甚。断壁残垣隐在荒草中,月光透过枯枝投下狰狞的影子,夜枭偶尔发出一两声啼叫,更添阴森。
藏经塔是一座七层八角砖塔,灰黑色的塔身在月光下像一柄直指夜空的巨剑。塔身斑驳,藤蔓缠绕,底层的大门紧闭,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,锁身锈迹斑斑,看似久未开启。
慕笙等人伏在距离塔身约三十步外的一处假山石后,屏息观察。塔周寂静无声,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。
但墨影指向塔基阴影处,那里,极轻微地,有两点黯淡的红光一闪而逝——是未完全熄灭的烟蒂?还是……
“有人。”墨影用气声道,“两个,藏在塔基东、西两面凹处,呼吸绵长,是高手。”
果然有暗哨。而且隐藏得极好,若非刻意寻找,几乎难以察觉。
“怎么进去?”一名暗卫低声问。塔门锁着,暗哨守着,硬闯必然惊动。
慕笙抬头看向塔身。三层那扇被撬动过的窗户,此刻紧闭着,窗纸破损,黑洞洞的。
“从那里。”她指了指,“需要有人引开暗哨注意力。”
墨影略一思索,对身后两名暗卫做了几个手势。两人点头,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散开。
片刻后,塔基西侧不远处,忽然传来“哗啦”一声轻响,像是石块滚落。紧接着,东侧也传来类似的、更轻微的声音。
塔基两侧阴影里的暗哨似乎动了动,注意力被那两声异响吸引了一瞬。
就在这一瞬,墨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出,几个起落已到塔下,足尖在砖缝借力,身形拔起,手在二层檐角一勾,借力再上,眨眼间已攀至三层窗外。他一手扣住窗沿,另一手摸出一把薄刃,插入窗缝,轻轻一别。
“咔哒”,极轻的机括声。窗户被撬开一条缝。
墨影侧身闪入,随即从里面垂下一条黑色绳索。
慕笙看准时机,在暗哨注意力回转之前,迅速冲出假山,抓住绳索,在墨影的拉拽下,利落地翻入三楼窗内。
两人刚刚隐入塔内黑暗,塔下的暗哨似乎察觉到什么,一道身影从东侧阴影中走出,警惕地环视四周。月光照在他脸上,那是一张极其普通、丢入人海便寻不到的面孔,唯独一双眼睛精光内敛。
他仔细查看了方才异响传来的方向,又抬头看了看塔身,目光在三层窗户处停留片刻。窗户依旧紧闭,窗纸破洞在风中微晃,并无异样。
暗哨似乎有些疑惑,但最终没发现什么,又退回阴影中,继续隐匿。
塔内,慕笙背靠着冰冷的砖墙,轻轻舒了口气。方才那一瞬,她几乎能感觉到那暗哨的目光扫过窗户。好险。
墨影收起绳索,示意她噤声。两人适应着塔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,只能借着破窗透进的微弱月光,勉强看清周围轮廓。
三层空间不大,堆放着一些朽烂的经架和散落的木箱,灰尘积了厚厚一层,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和……一丝极淡的、若有若无的药味。
是“鬼面幽兰”的清苦气?还是“离魂散”的异味?慕笙分辨不清,但“定神草”香囊散发的气息,让她头脑保持着一片清明。
墨影打了个手势,指向通往楼下的木梯。梯子吱呀作响,显然不堪重负。
两人小心翼翼,避开明显朽坏的梯级,向下摸去。二层同样堆满杂物,空无一人。药味似乎更浓了些。
下到一层时,药味已经很明显。而且,他们听到了极其微弱、时断时续的呻吟声,从一层深处传来。
那里似乎有个隔间,门虚掩着,缝隙里透出昏暗跳动的光芒——是烛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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