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秋雨敲打芭蕉,淅淅沥沥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。书房内,陆璟将最后一卷账册合上,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击。
“暂时就到这里。”他声音沉稳,目光却转向对面正在灯下翻阅信函的妻子,“弦儿,你看如何?”
沈清弦将手中的几封信函铺开在桌上,烛火在她眼中跳动:“朝堂上,陛下今日虽申饬了陈御史,罚俸降职,看似我们赢了这一局。但实际上……”
“实际上,不过是掀开了序幕的第一页。”陆璟接过她的话,站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被雨丝模糊的夜色,“赵相今日在朝上一言未发,甚至连为陈御史辩解一句都没有。这不正常。”
“以退为进。”沈清弦也站起身,走到他身旁,两人并肩而立,“他越是这样沉得住气,说明后面酝酿的风暴越大。”
陆璟侧首看她,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。成婚数月,她褪去了少女时的几分青涩,眉眼间更添沉稳从容。此刻她分析局势的模样,眼中闪烁的慧光,让他心头涌起温热的自豪。
“我们今日在朝堂上虽然自证清白,反将一军,但终究没有触及丞相的根本。”陆璟道,“陈御史不过是个马前卒,丢了也就丢了。陛下今日的处置看似偏向我们,实则也在敲打双方——点到为止。”
沈清弦点头:“所以陛下最后说‘此事到此为止’,又特意让你继续督办漕运改革事宜。这既是给你权限,也是将你推到更显眼的位置。”
“靶子。”陆璟微微苦笑,“陛下需要一把锋利的刀,但握刀的人,也要有被刀刃反伤的准备。”
雨声渐密。沈清弦沉默片刻,忽然道:“阿璟,你还记得我们婚前,我同你说的那个‘梦’吗?”
陆璟神色一凝。
婚前那次深谈,沈清弦以“预知梦”为名,向他透露了丞相一党的诸多恶行,也让他明白了她为何对嫁入相府如此恐惧抗拒。那些“梦”中的细节,有些已经应验,有些尚未发生。
“自然记得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触感微凉,“你说赵相在东南漕运上有一张大网,勾结官员、富商,走私军需、盐铁,甚至……”
“甚至私铸兵器。”沈清弦低声道,“我‘梦’里看到,他在城外五十里的苍云山,有一处隐秘的矿场和铸造坊。那是他最大的底牌,也是他敢暗中与北境蛮族交易、囤积兵器的依仗。”
陆璟眼神锐利起来:“具体位置你可还记得?”
“只记得在苍云山南麓,一处看似废弃的道观附近。”沈清弦蹙眉,“‘梦’中景象模糊,我无法确定精确位置。但道观门前有三棵古柏,呈品字形排列,这个我记得清楚。”
陆璟走到书案前,铺开一张京城周边地形图,手指在上面寻找:“苍云山……南麓……废弃道观……”
沈清弦也凑过来看,纤指点在地图某处:“这里。我记得这个地名,叫做‘云雾坳’。赵相的人进出都很隐蔽,伪装成采药的山民或者猎户。”
“需要实地探查。”陆璟沉吟,“但若真有此等隐秘,必是守卫森严。打草惊蛇反而坏事。”
“所以我们才要蛰伏。”沈清弦抬眼看他,目光清亮,“今日朝堂之争,看似我们赢了面子,实则已经引起了赵相更深的警惕。若此时我们再有动作,他必会加强防备,甚至可能毁掉证据。”
陆璟赞同地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陛下今日看似偏袒我们,实则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,也是给朝局一个缓冲。赵相经营数十年,门生故旧遍布朝野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陛下需要时间布局,需要更多铁证。”
“而我们,”沈清弦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,“需要耐心。”
二
三日后,镇国公府迎来了一位客人。
“陆兄,世子夫人,别来无恙。”
苏怀瑾一袭月白长衫,手持折扇,笑容温润如玉。他是江南苏家的嫡子,苏家世代经商,是江南丝绸业的巨擘,也是陆璟年少时游历江南结识的至交。
“怀瑾兄!”陆璟难得露出真切笑意,上前相迎,“怎么突然入京了?也不提前捎个信来。”
“家父让我来京城打点几处铺子,顺便……”苏怀瑾顿了顿,看向沈清弦,执礼甚恭,“顺便来拜会一下让江南胭脂行都震动的‘玉颜斋’东家。”
沈清弦含笑还礼:“苏公子过誉了。苏家的‘云锦坊’才是真正的行业翘楚,我不过是做些小本生意。”
三人入座奉茶。苏怀瑾打量了一番书房陈设,笑道:“陆兄成婚后,这书房倒是添了不少雅致。这青瓷花瓶,这山水屏风,都是世子夫人的手笔吧?”
陆璟笑而不语,眼中却有藏不住的骄傲。
沈清弦亲手为二人斟茶:“苏公子此次入京,打算停留多久?”
“少则三月,多则半载。”苏怀瑾接过茶盏,神色正经了几分,“实不相瞒,此次前来,一是为生意,二也是有事相告。”
陆璟放下茶盏:“请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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