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朝露未曦。
陆璟身着绯色朝服,腰佩玉带,正仔细整理着袖口的褶皱。沈清弦立在他身后,手中捧着一顶乌纱官帽,踮起脚尖为他戴正。
“今日脸色这般凝重?”她轻声问,手指抚平他肩头一丝并不存在的皱褶。
陆璟转过身,握住她的手:“昨日下朝时,王御史在宫门前拦我,言语间多有试探。他与赵相素来亲近,怕是那老狐狸要有所动作了。”
沈清弦眸光一沉,想起前世的某些碎片。那位王御史,确实曾是丞相门下最忠诚的走狗之一。她轻声道:“他们在商场上奈何不了我们,必然要在朝堂上做文章。你可都预备周全了?”
“放心。”陆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账目、文书、往来记录,皆已备妥。他们若要发难,必叫他们自食恶果。”
话虽如此,沈清弦心头仍掠过一丝不安。她送他到府门前,目送他上了马车,直到车影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紫宸殿内,龙涎香袅袅。
皇帝端坐龙椅,目光扫过阶下文武百官。早朝已近尾声,户部正禀报江南漕运今岁增收三成的喜讯。
“此皆赖陛下洪福,及皇商改制之效。”户部尚书躬身道,“镇国公世子陆璟督办漕运税改,功不可没。”
皇帝微微颔首,正要开口嘉许,忽见右侧文官队列中踏出一人。
“陛下,臣有本奏!”
那人正是监察御史王迁,年约五旬,生得一张瘦长马脸,此刻神色肃然,双手捧着象牙笏板高举过顶。
殿内霎时安静下来。
陆璟立于武官队列前端,神色不动,只眼尾余光扫过王御史紧攥得发白的指节。
“准奏。”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王御史深吸一口气,声音陡然拔高:“臣弹劾镇国公世子、皇商督办陆璟三大罪状!”
话音落下,满殿哗然。
镇国公陆擎站在武官首位,虎目微眯,却未发一言。皇帝抬手,殿内复归寂静。
“其一,”王御史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,“陆璟以督办皇商之便,为其妻沈氏所营商铺‘玉颜斋’大开方便之门。据臣查证,去年至今,宫中采办胭脂水粉、珠钗佩饰,有六成皆购自‘玉颜斋’,且单价高于市价三成!此乃以权谋私,损公肥私之罪!”
几个与陆家交好的官员眉头紧锁。定远侯沈峤——沈清弦的父亲——面色微变,却强自镇定。
陆璟依旧神色平静,仿佛被弹劾的不是自己。
“其二!”王御史声音更厉,“陆璟利用漕运督办之职,擅自调用官船为其妻运送商货,使私货混于官货之中,逃避税赋,侵吞国库!臣已得漕工证言,白纸黑字,铁证如山!”
殿内开始有窃窃私语声。
皇帝手指轻轻敲击龙椅扶手:“王卿,此乃重罪。你有何证据?”
“陛下请看!”王御史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,由太监呈上御前,“此乃三名漕工画押证词,皆言去岁秋、今岁春,曾见‘玉颜斋’货箱混入漕粮官船,发往江南。”
皇帝接过,一页页翻阅,神色莫测。
王御史见皇帝不语,胆气更壮,声音几近痛心疾首:“其三,亦是最重一罪!臣查得,陆璟督办皇商以来,经手钱粮数百万两,然其府中开销奢靡,远超俸禄所及。其妻沈氏所戴一套东珠头面,价值不下万两!臣疑其有贪墨之嫌,请陛下命有司彻查陆府账目、皇商账册,必能揪出硕鼠,肃清朝纲!”
“贪墨”二字一出,满殿死寂。
这已不止是弹劾,这是要将陆璟置于死地。
几个赵相门下的官员交换眼神,暗自点头。有人甚至已做好附议的准备。
“陆璟。”皇帝终于开口,声音平淡,“王御史所奏,你有何话说?”
陆璟稳步出列,朝服下摆纹丝不动。他先向皇帝行大礼,而后转向王御史,目光如古井深潭。
“王御史。”他开口,声音清朗沉稳,“你弹劾我三罪,我且一一问你。”
“第一罪,你说我以权谋私,使‘玉颜斋’货品高价入宫。敢问王御史,宫中采办胭脂水粉,流程几何?”
王御史一愣:“自是内务府拟定名录,货比三家,择优采买。”
“正是。”陆璟颔首,“‘玉颜斋’货品入宫,皆经内务府三位主事、两位总管太监共同验看、试用、议价,最后报请皇后娘娘点头。全程笔录、账册皆可查证。王御史说我‘大开方便之门’,莫非是说内务府诸公、甚至皇后娘娘,皆与我勾结舞弊?”
“你!”王御史脸色一变,“强词夺理!纵然流程合规,你身为督办,岂能不知避嫌?”
“避嫌?”陆璟笑了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按御史所言,凡朝臣家属经商者,其货品皆不得入宫采买之列?那敢问,吏部张侍郎之弟开绸缎庄,去年宫中采买春绸三百匹;工部李尚书妻弟营瓷器窑,宫中茶具半数出自其窑——依王御史之见,张侍郎、李尚书是否也该弹劾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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