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点名的两位官员面色微变,却无人敢出声反驳。
王御史额头渗出细汗:“那、那价格高于市价三成,总是事实!”
“确是事实。”陆璟坦然承认,却在王御史眼中闪过喜色时,话锋一转,“然则,‘玉颜斋’售予宫中的‘凤仪九珍膏’、‘瑶台点翠黛’,乃特制御用配方,用料、工序、包装皆与市售不同,成本本就高出五成。内务府核定价格时,已是压了利钱。此事,内务府总管太监刘公公可作证。陛下若不信,可宣刘公公及账册当场对质。”
皇帝抬了抬手,示意不必。
王御史咬牙:“好,就算第一罪你巧言脱过。那第二罪呢?调用官船运私货,漕工证词在此,你如何抵赖?”
陆璟从袖中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:“陛下,此乃去岁至今,所有调用官船运载非漕粮物资的批文副本。每一批、每一条船、所运何物、何时发船、何时抵港,皆记录在册。请陛下御览。”
太监将册子呈上。
陆璟继续道:“去年秋,臣确曾批文,允‘惠民药局’调用漕船空舱,运送川贝、黄连等赈灾药材往淮北灾区。此事有户部批复、太医院验单为证。今岁春,则是运送江南织造局新制宫缎回京。至于‘玉颜斋’货箱——”
他顿了顿,看向王御史:“敢问王御史,那三名漕工可曾说清,所谓‘玉颜斋’货箱,是何模样?箱上可有标记?内装何物?发往何地?”
王御史一怔:“证词上只说……见箱上贴有‘玉颜’二字封条。”
“玉颜?”陆璟轻笑,“‘玉颜斋’所有货箱,无论发往何处,封条皆以朱砂印‘玉颜斋制’四字,且箱角有暗记。单‘玉颜’二字,或是‘玉颜斋’,或是‘玉颜布庄’,或是‘玉颜茶行’——天下商号,以‘玉颜’为名者,没有十家也有八家。仅凭二字,便断定是我妻产业,王御史办案,未免草率。”
“那、那漕工亲眼所见,岂能有假?”王御史强辩。
“亲眼所见?”陆璟神色转冷,“陛下,臣请宣那三名漕工上殿,当面对质。”
皇帝沉吟片刻:“准。”
不多时,三名身着粗布短打、战战兢兢的汉子被带上殿来,跪伏在地,头不敢抬。
“尔等抬头。”皇帝道。
三人哆嗦着抬头,面色苍白如纸。
陆璟走到他们面前,声音平和:“莫怕。陛下在此,你们只需据实回答。去年秋、今岁春,你们在漕船上,可曾见过贴有‘玉颜’封条的货箱?”
中间那汉子咽了口唾沫:“见、见过……”
“箱上封条,是‘玉颜’二字,还是‘玉颜斋制’四字?”
汉子愣了愣,看向王御史。王御史眼神凌厉,他却更慌,结结巴巴:“是……是四个字!对,是‘玉颜斋制’!”
旁侧两个汉子连忙点头附和。
陆璟又问:“箱中是何物?”
“是……是胭脂水粉!”左边汉子抢答,“小人闻见香味了!”
“香味?”陆璟挑眉,“是何香味?玫瑰?茉莉?还是檀香?”
那汉子卡住,额上汗如雨下:“是、是花香……”
“江南‘玉颜斋’所售胭脂,主推‘二十四节气’系列,去岁秋运往江南的,应是‘白露凝香’、‘秋分菊韵’两款,主调为桂花与白菊。”陆璟缓缓道,“你们闻见的,是桂花香,还是菊香?”
三个汉子面面相觑,支吾半天,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殿中已有官员看出端倪,暗自摇头。
陆璟不再逼问,转身向皇帝:“陛下,这三名‘漕工’,双手细嫩无茧,肤色白皙,绝非常年拉纤、搬货之人。臣请查验他们手心、肩颈。”
皇帝使个眼色,殿前侍卫上前,强行扳开三人手掌——果然,掌心光滑,只有几处新磨出的红痕。
“大胆!”皇帝龙颜一沉,“尔等究竟何人?为何冒充漕工,诬告朝臣?!”
三人瘫软在地,连连磕头:“陛下饶命!陛下饶命!是、是王御史府上管家给我们钱,教我们这么说的……”
“胡说八道!”王御史厉声呵斥,脸色却已惨白,“陛下,此必是陆璟买通他们反口诬陷臣!臣忠心耿耿,岂会做此等事?”
“是不是诬陷,一查便知。”一直沉默的镇国公陆擎忽然开口,声如洪钟,“陛下,既然王御史弹劾吾儿贪墨,要求彻查账目,那便查。不过——”
他虎目如电,扫向王御史:“既查陆府,也该查查王御史府上。听说王御史在城南新置了一处三进宅院,价值不菲。凭御史一年三百两的俸禄,不知要攒多少年?”
王御史浑身一颤。
皇帝面无表情:“陆爱卿所言有理。王迁,你可愿让有司查你府中账目?”
“臣、臣……”王御史冷汗涔涔,忽地扑通跪倒,“陛下明鉴!臣那宅院……是、是族中侄儿孝敬的,并非贪墨所得啊!”
“哦?”皇帝尾音上挑,“哪个侄儿这般阔绰?姓甚名谁?做何营生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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