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初透,国公府后院的东厢书房里已点起了灯。
沈清弦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前,面前摊开着三本厚厚的账册。她手中一支狼毫小楷在指尖轻转,目光专注地扫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。窗外传来鸟雀啁啾,空气里浮动着初夏清晨特有的草木清气。
“少夫人,您这么早就起来了?”侍女春桃端着温水盆推门进来,见她已梳洗妥当,不禁讶异,“这才卯时三刻呢。”
“睡不着了。”沈清弦搁下笔,揉了揉眉心。自掌家以来,每日天不亮便醒已成习惯,“西城那三家分店上个月的流水账对过了吗?”
“秋月姐姐昨夜已核对完毕,说是一切如常。”春桃将铜盆放在架子上,轻声道,“少夫人何必这般辛苦?那些铺子有老掌柜们盯着呢。”
沈清弦淡淡一笑,没有接话。
旁人只当她是不放心嫁妆铺子,唯有她自己清楚,这些产业承载的远不止银钱那么简单。这是她重生以来一点点筑起的壁垒,是她在命运洪流中安身立命的根本,更是她与陆璟能够并肩而立的底气。
“今日要去‘玉颜斋’总号吗?”春桃问。
“原是要去的。”沈清弦起身走到窗前,推开半扇窗棂,“不过昨日世子说今日休沐,要陪我去西郊的庄子看看新辟的花田。胭脂坊那边需要新鲜的月季和茉莉,得亲自选品。”
话音未落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少夫人!不好了!”秋月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,她几乎是冲进书房的,额上沁着细汗,手中紧紧攥着一封皱巴巴的信笺。
沈清弦心头一紧,面上却依然平静:“怎么了?慢慢说。”
“西街分店……出事了!”秋月喘息着将信递上,“方才陈掌柜派人快马送来的急信,说是一大早铺子刚开门,就有三个妇人哭闹上门,说、说用了咱们的‘芙蓉面脂’后,脸上起了红疹溃烂,非要讨个说法!”
沈清弦接过信笺迅速展开,目光扫过上面潦草的字迹,眉头渐渐蹙起。
“红疹溃烂?”她重复着这几个字,声音冷了几分,“那‘芙蓉面脂’的方子是我亲自调配的,用料都是最温和的,怎会……”
“还不止呢!”秋月急声道,“送信的小伙计说,那几个妇人闹得厉害,引来许多路人围观,后来不知怎的,竟惊动了巡城的兵卒。眼下铺子已被暂时封了,说是要等官府查验!”
沈清弦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封店。
这两个字像冰锥扎进心口。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——一旦铺子被贴上“售卖劣品、致人毁容”的标签,哪怕事后查明是冤枉,声誉也再难挽回。
“少夫人,现在怎么办?”春桃也慌了神。
沈清弦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前世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被诬陷、被孤立、百口莫辩的绝望。但她很快将那些画面压下。
不一样了。
如今的她,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侯府小姐,她是镇国公世子夫人,是“玉颜斋”真正的主人,更是从地狱爬回来、发誓要主宰自己命运的人。
“春桃,去前院问问世子起身没有。”她睁开眼,眸中已是一片清明,“秋月,你亲自去一趟西街分店,不要露面,只远远观察情形,看看那几个妇人是何来历、围观人群中是否有可疑之人。记住,多看,多听,不要声张。”
两个侍女领命匆匆离去。
沈清弦重新坐回案前,却没有再看账册。她铺开一张素笺,提笔写下几个名字——西街分店陈掌柜、负责采买原料的李管事、调制胭脂的几位老师傅……
她的笔尖在“原料”二字上顿了顿。
芙蓉面脂的主要原料是蜂蜡、杏仁油、玫瑰露,以及少量珍珠粉和甘草精华。每一道工序她都亲自把关,出货前还会抽样试用。若真有问题,最可能出在……
“清弦。”
低沉而温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沈清弦抬头,见陆璟已换上一身墨青色常服站在门边,眉宇间带着晨起时特有的疏朗,只是此刻眼底藏着一丝凝重。
“你都知道了?”她放下笔。
陆璟走进来,顺手将门带上:“方才在前厅遇到春桃。我已经让陆远去打听详情了。”他在她对面坐下,目光落在她写满名字的素笺上,“你怀疑是内鬼?”
“不敢断定,但必须排查。”沈清弦将西街分店的事简洁地说了一遍,末了道,“‘芙蓉面脂’卖了近一年,从未出过问题。偏偏在这个时候,偏偏是在西街分店——那是我们客流量最大、最惹眼的一家。”
陆璟沉默片刻,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:“你可还记得,上月你跟我提过,西街分店隔壁新开了一家脂粉铺,叫什么‘香雪海’?”
沈清弦眸光一闪:“记得。开业时阵仗颇大,还推出几款与我们相似的脂粉,价格却低了三成。我让陈掌柜留意过,说那家东家颇为神秘,似是有京城外的背景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