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镇国公府内已是华灯初上。
陆璟踏着最后一抹天光回到他与沈清弦的院子“锦墨堂”。他身上还带着一丝秋夜的微寒和朝堂之上留下的些许疲惫,但踏入院门,看到正屋内透出的温暖烛光,那点疲惫便瞬间烟消云散了。
廊下的小丫鬟见他回来,连忙行礼通报:“世子爷回来了。”
他微微颔首,掀开锦绣门帘走了进去。屋内暖意融融,带着淡淡的、属于沈清弦的清雅馨香,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气。
沈清弦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,就着明亮的烛光,翻阅着几本厚厚的账册。她卸去了白日里见客的钗环,只松松挽了个家常的发髻,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,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静美。听到脚步声,她抬起头,见是陆璟,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温婉的笑容,放下手中的账册,起身迎了上来。
“回来了?”她声音轻柔,自然地伸手替他解下官袍的腰带,“今日朝中事忙吗?可用过晚膳了?”
“在宫里陪陛下议事后用了一些。”陆璟任由她伺候,目光却落在榻上那些账册上,心中已明了七八分,“今日……府里的事,我都听说了。”
沈清弦动作未停,将他褪下的官袍交给一旁的丫鬟,又取过一件家常的墨蓝色直缀为他换上,语气平静无波:“不过是些小事,都料理干净了,怎的还传到夫君耳中了?”
陆璟握住她的手腕,牵着她一同坐到榻上,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:“可不是小事。我回府时,父亲特意叫住我,说……”他顿了顿,学着镇国公那沉稳又略带感慨的语气,“‘你媳妇儿,是个有魄力、有章程的。一日之内,快刀斩乱麻,既清了积弊,又安了人心,很好。’”
沈清弦微微一怔,倒是有些意外。她深知公爹镇国公为人严谨,轻易不夸人,能得他一句“很好”,已是极高的评价。
陆璟继续道:“母亲那边更是欢喜,说你处事公允,雷霆手段之后不忘施以恩惠,将中馈交给你,她再放心不过。”他看着她,眸色深沉,带着笑意,“我的夫人,你这一日,可是在国公府里立下了好大的威风。”
沈清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垂下眼睫,轻声道:“母亲过誉了。我既嫁入府中,执掌中馈是分内之事。既然接了手,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奴才们欺上瞒下,坏了府里的规矩。今日若不强硬些,日后只怕更难管教。”
“你做得很对。”陆璟语气肯定,带着支持,“我并非那等要求妻子一味柔顺的迂腐之人。治家如治国,恩威并施方能长久。你今日之举,正合此道。”他伸手,轻轻拂过她额角的一缕碎发,声音低沉下来,“只是,辛苦你了。初来乍到,便要应对这些。”
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,带着熨帖的暖意。沈清弦抬起眼,对上他满是心疼与理解的眸子,心中那点因一日劳心劳力而产生的细微疲惫,瞬间消散无踪。
“不辛苦。”她摇摇头,真心实意地说,“比起前世在相府那些磋磨,这点事算得了什么?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柔,“而且,这里有你在。”
这里有你在,所以再大的风浪,我也有勇气去面对。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,但陆璟从她清澈而依赖的眼神中,读懂了全部。
他心中一动,将她轻轻揽入怀中。沈清弦顺从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,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,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“跟我说说,具体是怎么做的?”陆璟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,饶有兴致地问。他喜欢听她讲述这些事,喜欢看她谈起正事时,那双漂亮眸子里闪烁的智慧与自信的光芒。
沈清弦便从他怀里微微起身,将榻上的账册拿过来,摊开在他面前,细细分说。
“其实症结就在库房和采买两处。”她指着账册上被朱笔圈出的地方,“库房的张嬷嬷,是府里的老人,仗着几分资历,交接时账目含糊不清,几次三番推诿。我昨日便让陪房沈妈妈暗中查访,发现她儿子在外头赌钱,欠了不少债。她便利用职务之便,将库中一些陈年的锦缎、皮货,以‘损耗’或‘赏人’的名义悄悄弄出去变卖,填补他儿子的亏空。”
她语气平稳,条理清晰:“今日一早,我便唤了她来对账,她起初还想糊弄。我直接点明了东街‘永昌当铺’的名字和她儿子欠债的数额,她当时就吓得瘫软在地。”
陆璟听得入神,手指轻轻敲着桌面:“人赃并获,确实无可抵赖。你如何处置的?”
“念在她伺候母亲多年,且所贪之物尚未及珍品,我没有报官。”沈清弦道,“当众打了二十板子,革了她和她儿子的差事,追回所有赃款,一并撵出府去,永不录用。其余从犯,视情节轻重,或罚月钱,或降等使用。”
“至于采买上的王管事,”她翻到另一页,“他与外头商铺勾结,虚报价格,以次充好。我让丫鬟拿着府里的样品,去他常采购的几家铺子暗访,拿到了确凿证据。处置他也简单,直接将证据甩在他面前,让他按虚报的数额十倍赔偿,然后同样革职赶出府。他贪了多少,就得加倍吐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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