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时已至,镇国公府内外,已是宾客盈门,喧声鼎沸。
丹陛之上,红毡铺地,一直从府门延伸至正堂。两侧侍立的丫鬟小厮皆着新衣,面带喜气。宾客们锦衣华服,笑语喧阗,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,此刻面上都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祝福。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、脂粉香气,以及那无处不在的、属于盛大节日的热烈气息。
永宁侯府嫡长女沈清弦,与镇国公世子陆璟的婚礼,无疑是近来京城最引人瞩目的盛事。
“新人至——!”司仪高亢悠长的唱喏声,压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霎时间,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府门方向。
鼓乐声愈发激昂喜庆。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身着大红吉服、身姿挺拔如松的陆璟。他今日未曾戴冠,墨发以一根赤金镶碧玉的发带束起,更衬得面如冠玉,眉目清朗。平日里那份沉稳内敛,此刻被一种显而易见的喜悦与光彩所取代,他唇角微扬,眸光清亮,步履从容地走在红毡之上,那份属于少年世子、新婚郎君的意气风发,引得不少女眷暗暗赞叹。
而他的目光,却始终专注地落在身侧,那由全福嬷嬷和贴身丫鬟春桃搀扶着,缓缓行来的新娘身上。
沈清弦头顶着绣工繁复、缀满珍珠流苏的龙凤呈祥大红盖头,身上是同色系的广袖鸾鸟嫁衣,金丝银线,在阳光下流转着璀璨却不刺目的光华。嫁衣极其合身,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,每一步都走得极稳,裙摆曳地,如红云流动,又如步步生莲。
无人能看见盖头下的容颜,但那份经由两世沉淀、又在爱与期盼中淬炼过的沉静气度,已足以令在场众人心折。
陆璟看着她向自己走来,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许多画面——屏风后模糊而犀利的身影,月下对酌时清越的嗓音,听闻相府提亲时她绝望而苍白的脸,以及她在他怀中诉说“前世”时那颤抖的肩膀……他的心口被一种饱胀的、混杂着怜惜、庆幸与无限珍视的情绪填满。他终于,将她堂堂正正地迎到了身边,走到了这人声鼎沸、万众瞩目的阳光之下。
他上前一步,极其自然地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从春桃手中接过了牵引沈清弦的红绸花球另一端。他的指尖,隔着衣料,轻轻碰触到了她的手。
沈清弦的手微微一颤。
并非抗拒,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。透过那层厚重的嫁衣,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热与力量。这温度,与她记忆中前世那个冰冷的新婚之夜,形成了无比残酷而鲜明的对比。
那时,也是这样的喧闹,也是这样的红。可牵着她手的赵衡,满身酒气,眼神浑浊,那手是冰凉的,带着不耐与轻蔑。而此刻,陆璟的手,是如此温暖、坚定,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:别怕,有我。
盖头之下,沈清弦缓缓闭上了眼睛,将骤然涌上眼眶的湿热强行逼退。再睁开时,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。她轻轻回握了一下那红绸,随着他的牵引,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礼成与盟约的正堂。
镇国公陆擎宇与夫人端坐于高堂之上。国公爷威严的脸上带着难得的、毫不掩饰的笑意。国公夫人更是眼含欣慰的泪光,看着自己那出色的儿子,与他千挑万选、历经波折才得以迎娶的儿媳。
“一拜天地——!”
司仪的声音洪亮而庄严。
陆璟与沈清弦同时转身,面向厅外广阔的天空与大地,深深叩拜。
谢天地,予我重生机缘。
谢命运,让我与你相逢。
“二拜高堂——!”
两人转向高堂之上的父母,再次恭敬下拜。
谢父母,生养之恩,成全之德。
沈清弦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:谢这一世,父母最终选择了尊重与成全,而非如前世般,将她推向深渊。
“夫妻对拜——!”
这是最后,也是最关键的一拜。
陆璟与沈清弦相对而立。隔着厚厚的盖头,他们看不见彼此的眼神,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与呼吸。
他微微躬身,姿态郑重,如同许下最重的承诺。
她敛衽屈膝,心意虔诚,如同接纳最真的情意。
头颅相抵的瞬间,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缠绕,再也无法分开。
“礼成——!送入洞房——!”
欢呼声、贺喜声、鼓乐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。无数的花瓣和彩屑从空中洒落,纷纷扬扬,如同下了一场绚丽的花雨。
陆璟紧紧握着红绸,引领着沈清弦,在众人的簇拥与祝福下,穿过喧闹的人群,走向他们位于国公府东侧的新院——锦墨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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锦墨堂内,早已布置得喜庆而温馨。大红喜字贴满窗棂,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燃得正旺,跳跃的烛光将满室映照得一片暖融。
喜娘和丫鬟们早已等候在内,见新人进来,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。
“请新郎官掀盖头喽!”喜娘拖着长长的尾音,递上了一柄缠着红绸的玉如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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