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日良辰,天公作美。
晨曦方才撕破云层,将金辉洒向帝都的飞檐斗拱,永宁侯府内外已是人声鼎沸,喧闹非凡。朱漆大门洞开,披红挂彩,连门口那两尊石狮子颈上都系了硕大的红绸花,一派蒸腾喜气。
府内,瀞芷院。
沈清弦端坐在梳妆镜前,任由全福夫人与侍女们为她做最后的妆点。大红的嫁衣似燃烧的火焰,以金线满绣着鸾凤和鸣、牡丹团花的繁复图案,裙摆逶迤在地,华贵不可方物。赤金点翠的凤冠沉重地压在发髻之上,流苏垂下,在她光洁的额前轻轻晃动,映得她眉眼愈发精致如画。
全福夫人是镇国公府特意请来的老封君,儿女双全,福泽深厚。她手持玉梳,一边为沈清弦梳理着长发,一边唱着吉祥的祝词:“一梳梳到尾,举案又齐眉;二梳梳到尾,比翼共双飞;三梳梳到尾,永结同心佩……”
声音悠长而喜庆,落入沈清弦耳中,却仿佛隔着一层薄纱。她看着镜中那个凤冠霞帔、面若桃李的女子,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曾几何时,她也曾这样坐在镜前,穿着同样鲜艳的嫁衣,等待着被送往那个名为“婚姻”的囚笼。那时的心境,是冰冷的绝望,是认命般的死寂,镜中的容颜再美,也掩不住眼底的一片灰败。
而今日……
她微微抬眸,对上镜中自己那双清亮明澈的眸子。那里没有了恐惧,没有了不甘,只有一种历经千帆后的平静,以及一丝对未来的真切期盼。脸颊上自然的红晕,比任何胭脂都更要动人心魄。
“小姐……不,世子夫人,您今日真美。”春桃在一旁,眼圈微红,声音带着哽咽,却是笑着的。她是陪着沈清弦从地狱里走过来的,最懂得这一刻的来之不易。
沈清弦弯起唇角,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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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镇国公府迎亲的队伍,已从国公府出发。
陆璟一身大红色金线绣麒麟纹吉服,头戴玉冠,身姿挺拔如松,骑在一匹神骏非凡的白色高头大马上。他平日里的清冷沉稳,此刻尽数化为了意气风发的俊朗,唇角噙着一抹压不住的笑意,眼底流转着璀璨的光华。
他的身后,是绵延不绝的迎亲仪仗。开道的锣鼓唢呐喧天震响,紧随其后的是一队队手持“肃静”、“回避”牌匾以及各式吉祥物事的国公府亲卫,盔甲鲜明,气势威严。再后面,是抬着各式聘礼和增添喜庆的箱笼队伍,一抬接着一抬,仿佛没有尽头。
那聘礼之丰厚,令人咋舌。除了常规的金银珠宝、古玩玉器、绸缎皮草之外,更有许多别出心裁之物:有装满孤本典籍、商事杂记的红木书箱;有搜罗自天南地北的珍稀香料原料;甚至还有几抬,装的竟是“玉颜斋”未来几年发展所需的关键原料和几份地契房契。
这已不仅仅是聘礼,更是陆璟对沈清弦事业的理解、支持与毫无保留的馈赠。
队伍浩浩荡荡,穿行在帝都最繁华的街道上。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,踮着脚尖,伸长脖子,发出阵阵惊叹。
“瞧瞧!这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啊!”
“镇国公世子好生气派!新娘子真是好福气!”
“听说新娘子是永宁侯府的嫡小姐,才貌双全,和世子爷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!”
“前阵子不是还传说要嫁去相府吗?幸好没成,你看那赵公子哪能跟陆世子比……”
议论声、赞叹声、羡慕声交织在一起,将这场婚礼的气氛推向了高潮。阳光洒在那些朱漆描金的箱笼上,反射出耀眼的光芒,整条长街仿佛都流淌着金色与红色的河流。
端坐马上的陆璟,听着这些议论,看着这盛大场面,心中并无多少得意,唯有满满的踏实与喜悦。他终于,要将那个聪慧、坚韧、让他心生怜惜与敬佩的女子,名正言顺地迎娶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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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宁侯府,正厅。
沈清弦在喜娘和丫鬟的搀扶下,莲步轻移,来到正厅拜别父母。
永宁侯沈弘与夫人端坐其上,看着眼前盛装华服、光彩照人的女儿,心情复杂难言。经历了抗婚风波,他们曾对这个女儿恼怒失望,但此刻,看着她即将踏入比预想中更为显赫、且是她自己选择的姻缘,那点芥蒂早已被这满堂的喜庆和未来的利益所冲淡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与隐隐的骄傲。
“弦儿,”沈弘清了清嗓子,说着例行的训诫之词,“今日出嫁,即为陆家妇。往后需恪守妇道,孝顺翁姑,辅佐夫君,不可再如在家中般任性。”
永宁侯夫人也红着眼圈,上前替沈清弦理了理本就不存在褶皱的衣领,声音带着些许哽咽:“到了夫家,要好生照顾自己……与世子,和睦相处。”
沈清弦依礼跪下,深深叩首。对于父母,她心中有怨,亦有释然。这一拜,拜的是生养之恩,亦是与过去那个不得不依附家族、命运由人摆布的沈清弦做最后的告别。
“女儿拜别父亲、母亲。”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,透过盖头传出,“愿父亲母亲身体安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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