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值深秋,安远侯府后花园里的几株枫树染上了艳丽的红色,如同泼洒开的胭脂。沈清弦坐在临窗的绣架前,手中银针穿梭,正绣着一幅《秋菊图》。阳光透过窗棂,在她纤细的手指和洁白的缎面上跳跃,勾勒出一圈安静而美好的光晕。
距离她重生归来,已过去了大半年。这具十岁女童的身体里,属于二十二岁沈清弦的灵魂,正日益稳固地掌控着一切。表面的功课,琴棋书画,她做得比前世更完美,恰到好处地展露着“天才”,却又不会过于妖孽,维持着一个侯府嫡长女应有的、令人称赞的体面。
而暗地里的谋划,才是她生活的重心。
“玉颜斋”的招牌已然悄悄挂上,位于城南一条不算繁华但很清净的巷子里。铺面不大,却布置得极为雅致。所有的产品,都经由她亲手改良、调试,再通过春桃和另外两个新收服的、家世清白的可靠丫鬟之手,秘密制作、分装。销售渠道更是谨慎,目前只通过几位被产品效果折服的贵女丫鬟之间口耳相传,走的完全是高端定制的路线。
资金如细流般汇入,虽不算庞大,却足以让她感到安心。这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力量,是她未来对抗命运的基石。
“小姐,您的茶。”春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将一盏温热的蜂蜜菊花茶放在她手边,看向绣架的目光充满了惊叹,“小姐这菊花绣得真好,跟活了似的,连花瓣的卷曲都看得分明。”
沈清弦停下针,端起茶盏,浅浅啜了一口。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,带来一丝甜润。她目光扫过自己绣的菊花,心中并无多少波澜。不过是前世磨练了十几年的技艺罢了,熟能生巧,应付闺学考核绰绰有余。
“熟能生巧罢了。”她淡淡地说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。
春桃却觉得,自家小姐自半年前那场“风寒”好了之后,变得愈发沉静了。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里,时常会掠过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,像是深潭静水,难以窥见底细。但小姐待她们这些下人极好,赏罚分明,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,让她和另外两个小丫鬟既亲近又敬畏。
“小姐,这是这个月的账目和银钱。”春桃压低声音,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和一本更小的账册,恭敬地递上。
沈清弦接过,并未立刻查看,只放在一旁,问道:“铺子那边一切可好?可有人再去打听?”
“回小姐,一切安好。按照您的吩咐,我们每次出货都极为小心,客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熟客介绍。前几日确实又有人来打听东家,被张掌柜(心腹丫鬟之一的父亲,负责明面经营)按您教的话搪塞过去了,只说东家是南边来的行商,不常驻京城。”
沈清弦点了点头。树欲静而风不止,“玉颜斋”的产品效果远超市面寻常货色,引起同行注意是迟早的事。她并不惧怕竞争,只是现在羽翼未丰,还需韬光养晦。
“嗯,做得很好。告诉张掌柜,稳字当头,宁可少赚,不可冒进。”
“是,小姐。”春桃应下,见沈清弦没有其他吩咐,便安静地退到一旁整理丝线。
室内恢复了宁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沈清弦放下茶盏,却没有立刻拿起绣针。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绚烂的枫红,思绪有些飘远。
这样的宁静,能维持多久呢?她记得前世,大概就是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,父母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及京城各家适龄的公子,为将来的联姻做铺垫。而丞相府那位嫡长子赵衡的名字,似乎也是在一次类似的家庭闲谈后,逐渐频繁地出现在母亲的嘴里。
赵衡……
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,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心脏,带来一阵尖锐的抽痛和几乎要窒息的恐惧。那些被拳打脚踢的疼痛,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,那间冰冷破败的院落,还有最后弥留时彻骨的绝望与怨恨……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。
她的指尖猛地收紧,指甲掐入掌心,带来一丝刺痛,才勉强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戾气压了下去。不能慌,不能乱。这一世,一切都还来得及。她绝不允许自己再踏上那条绝路。
想要摆脱既定的命运,仅仅依靠一个秘密的胭脂铺是不够的。她需要更多的筹码,需要更强大的力量,也需要……一个能与丞相府抗衡,或者说,能让父母心甘情愿放弃与相府结亲念头的“外力”。
这个外力在哪里?
她漫无目的地思索着,将京城中适龄的、家世相当的勋贵子弟在脑中过了一遍。大多都是些要么不学无术,要么眼高于顶,要么就是被家族保护得太好,缺乏主见的纨绔。前世她被困在后宅,听闻有限,所知也大多流于表面。
就在这时,窗外隐约传来了父亲安远侯沈弘的声音,似乎正与幕僚在不远处的书房议事。因窗户开着一条缝,声音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。
“……南方水患后的粮荒,总算有了些眉目。”这是沈弘的声音,带着一丝如释重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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