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值深秋,安远侯府后花园里的几株枫树染上了艳丽的红色,如同泼洒开的胭脂。沈清弦坐在临窗的绣架前,手中银针穿梭,正绣着一幅《秋菊图》。菊瓣用的是罕见的“晕色”技法,颜色由浅及深,过渡自然,仿佛真菊绽放,这得益于她前世对色彩极致的研究和掌握。
十岁女童的身躯里,装着的是一个二十二岁、历经沧桑的灵魂。她面容沉静,眼神专注,但那专注深处,却并非全在针线上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平静的表象下,涌动着的是怎样急切的心情和庞大的计划。
“玉颜斋”已悄然开业月余,凭借远超此时市面品质的胭脂和口脂,虽未大肆宣扬,却已在小范围的贵女圈中积累了极佳的口碑。资金如细流般汇入,但她深知,这还远远不够。她需要更快地积累资本,建立更稳固的人脉,才能在前世那场如同噩梦般的婚约到来前,拥有足够说“不”的底气。
“小姐,您绣得可真好,这菊花跟活了似的。”贴身丫鬟春桃端着一碟新切的蜜瓜进来,轻声赞道。她是沈清弦重生后,经过仔细观察和试探,才彻底收服的心腹。春桃机灵、忠心,且家中有一个常在外行走的哥哥,正好为沈清弦暗中行事提供了便利。
沈清弦停下针,微微一笑,并未多言。她捻起一小块蜜瓜,甜润的汁水在口中化开,却化不开她心头的紧迫感。
就在这时,窗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母亲身边大丫鬟秋月的声音:“夫人请大小姐去前厅一趟,说是老爷下朝回来了,心情甚好,让小姐们也去听听趣儿呢。”
沈清弦心中一动。父亲安远侯沈弘,为人端方持重,在朝堂上多是中庸之道,很少情绪外露。能让他下朝后“心情甚好”,必是朝中发生了不小的事情。
“知道了,我这就去。”沈清弦应了一声,由春桃伺候着净了手,整理了一下衣裙。她看着镜中那张尚显稚嫩,却已初具风华的脸庞,深吸一口气,将眸中所有属于成年人的思虑尽数敛去,只余下符合年龄的、恰到好处的好奇与乖巧。
来到前厅,只见父亲沈弘正端坐在主位上,手里捧着一杯热茶,嘴角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舒畅笑意。母亲李氏坐在下首,也是一脸温婉的笑容。几个年幼的弟妹已经被奶娘带了下去,厅内只剩下她和随后赶来的两个庶妹。
“给父亲、母亲请安。”沈清弦领着妹妹们盈盈一拜,礼仪无可挑剔。
“起来吧,都坐。”沈弘心情颇好地挥挥手,目光在沈清弦身上停留一瞬,带着几分满意,“清儿近日功课进益不小,连教琴的方大家都在为父面前夸了你几句。”
“父亲过誉了,女儿只是尽力而为,不敢懈怠。”沈清弦垂眸,谦逊地回答。
“嗯,不骄不躁,是好。”沈弘点了点头,随即话锋一转,显然他叫子女们过来,并非只是为了考校功课,“今日朝上,可是发生了一件新鲜事,说来与你们听听,也长长见识。”
李氏适时地笑道:“老爷快说说,是什么事让您这般开怀?可是南方粮荒之事有了转机?”
“正是!”沈弘抚须,眼中闪过一抹精光,“而且这转机,来得颇为出人意料。你们可知,前些时日陛下为南方数州粮产歉收、漕运不畅之事忧心忡忡,群臣献策无数,却多是老生常谈,难以解燃眉之急。”
沈清弦凝神静听,她知道,这才是重点。
沈弘继续道:“谁知,今日早朝,镇国公陆擎却出列献上了一策。此策不仅涉及改良现有农具,使其更省力高效,更提出在几处关键河道兴修水利,建立水转翻车,引水灌溉高处的旱田,同时还规划了新的漕运路线,避开淤塞险峻之处。条分缕析,考虑周详,直指要害!”
厅内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。镇国公陆擎是武将出身,军功起家,在朝中虽地位尊崇,但向来于这些经济农桑之事上并不突出。
李氏疑惑道:“镇国公……竟有如此见识?”
“哈哈,非也非也。”沈弘笑了起来,这才是他觉得最有趣的地方,“陛下当时也是龙颜大悦,连连追问。你们猜怎么着?镇国公当朝坦言,这些法子,并非他所想,而是他府上那位年仅十三岁的嫡长子,陆璟所想!”
“什么?”
“十三岁?”
此言一出,连沈清弦都微微睁大了眼睛。她那位前世几乎毫无交集,最终位极人臣的夫君陆璟……年少时竟是如此人物?她只依稀记得他后来权势滔天,却不知他十三岁时便有如此惊艳的才学。
一位庶妹忍不住掩口低呼:“十三岁?那岂不是只比大姐姐大三岁?竟能想出连满朝文武都想不出的法子?”
沈弘感慨地点点头:“是啊,若非镇国公亲口所言,谁人能信?陛下当时也是惊讶不已,当即详细询问了其中关窍。那陆世子虽未上朝,但其策论通过镇国公之口陈述,逻辑清晰,数据详实,对农事、水利、地理的了解,远超同龄人,甚至超过许多尸位素餐的朝臣!陛下当场便赞其‘天资聪颖,心系黎庶’,重重赏赐了镇国公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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