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城的残雪在檐角凝成冰棱,像一串串锋利的水晶,折射着冷冽的光。赵高余党潜藏的府邸燃起熊熊烈火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浓烟卷着火星往云层里钻,却烧不透齐地儒生藏在秘道里的典籍。老儒用冻得发僵的手抚摸着《齐民要术》的竹简,指尖划过“取火必因燥,藏火必因湿”的刻痕,指腹蹭过结着薄冰的竹片,声音混着秘道顶滴落的冰水,带着颤音:“这些人想烧尽天下书,却不知火种藏在民心,烧得再旺也灭不了。你看这竹简,冻得硬邦邦的,可字里的道理,照样能暖人心。”
罗铮蹲在秘道深处,正用铜轴拼装防潮典籍箱。箱子分三层,外层是裹着锡箔的樟木板,锡箔在火把光下泛着银亮的光,能严严实实地隔开秘道里的潮气;中层嵌着可滑动的铜屉,屉底铺着晒干的艾草,绿中带黄的草叶散发着清苦的香气,防蛀虫最是管用;最里层的木架装着杠杆机关,他扳动侧面的木柄演示,架上的典籍便“咔嗒”一声自动升起,露出底层铺着的石灰袋——那是用生石灰与草木灰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的防潮剂,遇潮会发热,刚好烘干箱内的水汽,连边角都润得恰到好处。
“这箱子的机关藏在锁扣,”他侧过身让年轻儒生看得更清,将铜钥匙插进锁孔,顺时针转三圈,中层的铜屉“咔嗒”滑出,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典籍,“寻常人只会当它是普通木箱,就算泼了水,锡箔层也能挡住,石灰袋还能吸干潮气。去年在岭南,咱们就靠这法子保住了半车农书,水泡了三天,翻开页都没皱。”
他忽然往箱角塞了把干燥的芦花,雪白的芦花蓬松柔软,间或藏着块鸡蛋大小的打火石:“按《齐民要术》说的,干芦花引火最快,藏在箱角,既不占地方,又能应急——真到了万不得已时,烧箱子也不能烧书。”
墨雪蹲在另一侧,正拆卸可拆解书架。那书架用榫卯结构拼成,不用一根钉子,拆开后能分作三十片薄木片,每片都刻着不同的榫头,只有按“天、地、人”三才的顺序拼接,凸起的“天”字榫才能严丝合缝卡进“地”字片的凹槽里。“这是按墨家‘备城门’的机关改的,”她将刻着“天”字的木片与“地”字片对接,指尖划过拼接处的缝隙,“片儿薄得能塞进墙缝,就算秘道被搜,也能藏在砖缝里——当年墨者守城,就靠这法子藏兵器图,敌军翻遍全城都找不着。”
她往木片的凹槽里抹了点蜂蜡,淡黄色的蜡油顺着木纹渗进去,拼接时更顺滑:“最妙是每片木片的背面都刻着诗句,三十片拼起来是首完整的《小雅·鹿鸣》,‘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’,就算被搜走,谁会想到堆乱木头片是书架?怕是还当是孩童玩的拼图呢。”
秘道外忽然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,“哐当”“哐当”像一串急雨砸在石板上。蒙恬的亲卫校尉带着士兵踏过雪地,靴底碾过冰碴的声音顺着秘道入口传来,震得顶上的水珠簌簌往下掉:“将军有令,”校尉的声音透过石板传来,带着穿透冰雪的清亮,“赵高余党已剿灭,速将秘道里的典籍转移至府库,我派三百精兵护送!扛箱子的士兵都垫了棉垫,保管碰不着边角!”
年轻儒生们顿时红了眼,有人攥着典籍箱的铜锁扣发抖,指节泛白:“真的是蒙将军的人?不会是诈开秘道的吧?”老儒却笑了,指着《齐民要术》里“兵者,护民而非害民”的注脚,竹片被他拍得“啪啪”响:“蒙将军镇守北疆时,连匈奴的医书都肯留着,怎会烧咱们的书?放宽心!”
罗铮扳动防潮箱的杠杆,让典籍升得更高,好让秘道外的火把照见书脊上的字:“把箱子搬到车上时,记得让石灰袋朝下,别让潮气浸了书脊。”他对墨雪递个眼色,墨雪立刻加快了拼接速度,“先拼‘天’字架,装农书;再拼‘地’字架,装医书;‘人’字架留给诸子论——轻重缓急,不能乱。”
校尉带着士兵走进秘道时,火把的光“呼”地一下涌进来,映亮了满墙码得整整齐齐的典籍。他弯腰捡起片刻着“鹿鸣”诗句的木片,指尖蹭过背面的刻痕,忽然笑了:“这不是普通木头,是书架吧?去年我在长城戍边,见过墨者用类似的法子藏军情,拼起来能当箭筒用。”
他挥手让士兵们搭起临时担架,担架上铺着两层防潮的毡布,绒毛厚实得能陷进手指:“将军说,书比金子值钱,金子能买粮,书能教人种粮。把箱子搬到府库最上层,那里通风好,我让人在梁上挂艾草,跟你们这箱子里的法子一样,保证虫蛀不了、霉不了。”
转移典籍时,天刚蒙蒙亮。士兵们用棉被裹着防潮箱,四只手稳稳托着边角,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;儒生们抱着拆解的书架木片,一片一片按顺序叠在怀里,生怕碰掉了背面的刻字;老儒则捧着《齐民要术》走在最前,竹简上的字被晨光镀上金边,连竹片上的冰碴都闪着暖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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