轧钢厂,厂长办公室。
厚重的窗帘拉上了一半,将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过滤成一种昏黄慵懒的光晕,投射在光洁的红木办公桌和地板革上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烟丝燃烧过的气息,与窗外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声格格不入。
杨厂长(杨建国)靠在他那张宽大舒适的皮质转椅上,身体微微后仰,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,袅袅青烟缓缓上升。他面前摆着一杯刚沏好的碧螺春,茶汤清澈,嫩绿的茶叶在杯底舒展。
他的脸上,多日来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焦灼似乎消散了不少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、混合着得意与狠厉的神色。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志在必得的笑容。
计划,正在按照预定的轨道推进。
阎埠贵那个废物,已经彻底被“证据”钉死,成了最好的替罪羊。专案组那些人的注意力,想必已经被成功地吸引过去,正围绕着那个“深藏不露的特务老学究”打转吧?审查、审讯、寻找更多“罪证”……够他们忙活一阵子了。
而聋老太那边,按照约定,今天下午应该已经以“探视劝导”的名义,去给阎埠贵施加最后的压力了。以那个老太婆的手段和阎埠贵如今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,让他“想不开”或者“意外”发生点什么,简直易如反掌。一旦阎埠贵“认罪”并“自我了断”,这个案子,至少在官方层面,就可以朝着“特务分子阎埠贵阴谋败露,畏罪自杀”的方向盖棺定论了。
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疑点,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、神出鬼没的复仇者“鬼”……等风头过去,等他杨建国腾出手来,或者干脆等那个“鬼”和公安继续斗去,他自有办法慢慢料理,或者一走了之。
想到此处,杨厂长端起茶杯,轻轻吹开表面的浮叶,惬意地呷了一口。温润醇厚的茶汤滑入喉咙,带来一阵舒畅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危机解除、自己安然度过难关、甚至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地位的情景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办公桌上的黑色老式电话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,打破了室内的宁静。
杨厂长眉头微皱,有些不悦地瞥了一眼电话。这个时间,谁会打来?是厂里生产上的琐事,还是……他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,但很快被自信压了下去。他放下茶杯,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听筒。
“喂,我是杨建国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,却让他的脸色瞬间变了。不是预想中厂里下属或熟人的声音,而是专案组那个姓陈的老公安,语气冰冷、严肃,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压迫感:
“杨建国同志,我是专案组陈向东。现在正式通知你,请你暂时留在办公室,不要外出。我们有些关于今天下午南城马路交通事故,以及相关案件的新情况,需要向你当面了解核实。我们的同志马上就到。”
“交通事故?什么交通事故?”杨厂长心头猛地一跳,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,他强自镇定地问道,“陈组长,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。我正在处理厂里的生产任务……”
“具体的情况,等我们到了会详细说明。请你配合。”陈老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,随即挂断了电话。
“嘟—嘟—嘟——”忙音传来。
杨厂长握着已经没了声音的听筒,僵在原地,脸上的得意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疑不定的苍白。冷汗,瞬间从他的额头和后背渗了出来。
交通事故?南城马路?专案组亲自打电话,还要派人过来“当面了解核实”?而且语气如此强硬!
难道……是聋老太那边出事了?探视的路上?还是……
他猛地想起聋老太身上可能携带的东西,想起他们那个一旦事败的应急计划…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停止跳动!
不对!不应该!计划是周密的!老太婆是老手,怎么会……
他像困兽一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,香烟烫到了手指才猛地扔掉。他想打电话出去问问情况,但手指刚碰到拨号盘,又像触电般缩了回来。这个时候,任何多余的联系都可能成为把柄。
他冲到窗边,想看看楼下的情况,又强迫自己坐回椅子上,端起已经凉了的茶,手却抖得厉害,茶水洒了出来,弄湿了袖口和桌面。
那种刚刚建立起来的、虚幻的安全感和掌控感,在这一通电话之后,彻底崩塌。取而代之的,是比之前更甚的、如同坠入冰窟般的寒冷和恐惧。弦,似乎在这一刻,突然绷到了极限,发出了即将断裂的哀鸣。
专案组指挥部,此刻气氛凝重而高效,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。
陈老和白玲并排站在案情板前,上面已经迅速更新了信息。聋老太死亡现场的照片(初步)、染血的密码纸(已拍照取证原物妥善保管)、陪同街道女干部和卡车司机的初步口述记录,以及阎埠贵审讯的最新进展(依旧喊冤,但提及感到巨大压力,有人想让他死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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