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上画舫凌波,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;岸边灯火通明,酒楼茶肆、店铺摊贩鳞次栉比,卖小吃的、耍把式的、唱小曲的,喧哗盈天,勾勒出一幅活色生香的江南夜市图。
沈未曦看似随意地逛着,目光却敏锐地扫过四周。她在一处卖胭脂水粉的摊前驻足,拿起一盒口脂,似无意般与摊主,一位中年妇人闲聊。
“大娘,这口脂颜色真好,是本地制的?”
“哎呦,公子好眼光!”妇人热情道,“这可是咱们江宁‘香粉薛家’的老字号,用料实在,颜色正!比那些外头来的,或是私底下卖的来路不明的货,可强多了!”
“哦?私底下卖的?”沈未曦状若好奇,“这江宁繁华之地,还有私卖胭脂水粉的?”
妇人压低了声音,指了指河对岸一片略显昏暗、停泊着许多不起眼小船的码头:“喏,那边,‘黑市’呗。什么货都有,盐、铁、药材、绸缎……甚至听说还有朝廷管制的海外香料、稀罕玩意。价钱嘛,有时比市面便宜,但来路……嘿嘿,谁说得清?也就是些胆大的,或是急着用钱不在乎来路的,才去那里交易。”
沈未曦心中一动,买下那盒口脂,道了谢,转身与萧执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两人信步朝那片“黑市”码头走去。越靠近,喧嚣声渐小,光线也暗了下来。码头边人影幢幢,交易多在船舱或临时搭起的棚子下进行,低声讨价还价,银钱过手迅速,透着一种隐秘而紧张的气氛。
沈未曦注意到,有几个精壮的汉子在码头各处看似闲逛,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。他们腰间鼓鼓囊囊,显然藏有兵器。在一些较大的船只旁,还站着明显是护卫模样的人。
“组织严密,分工明确。”沈未曦低声对萧执道,“不像普通的非法集市,倒像个有严密管理和武力保障的地下交易市场。”
萧执微微点头,目光锁定了码头中央一艘中等大小的乌篷船。那船看似普通,但周围警戒的人最多,不时有人上船,却很少见人下来,且下来的人手中多半空空,不像是买了东西。
“那艘船,不是卖货的。”萧执声音极低,“像是……收钱或者谈事的。”
正观察间,忽见那乌篷船船舱帘子一掀,一个穿着绸衫、管事模样的人送一位客人出来。那客人头戴帷帽,看不清面容,但身形步态,沈未曦觉得有几分眼熟。
待那客人匆匆走入黑暗中,管事模样的人站在船头,对旁边一个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。那汉子点头,目光如电般朝沈未曦他们这边扫来。
“走。”萧执立刻拉起沈未曦的手,自然地转身,融入旁边一个卖竹编工艺品的小摊前的人群中。
那汉子看了几眼,没发现异常,便移开了目光。
沈未曦心跳微微加速,不是害怕,而是兴奋。她几乎可以肯定,刚才那戴帷帽的客人,就是傍晚给她送匿名警告信的人!虽然看不清脸,但那种步态和身形轮廓,与她回忆中别院某个低等仆役的影子重合了。
“看来,”她借着挑选竹篮的机会,在萧执耳边轻语,气息温热,“这别院里,有人不但给外面通风报信,还亲自来这黑市,与某些人碰头。”
“而且,”萧执接过她挑好的一个小巧竹篮,付了钱,声音平静无波,“这黑市背后,站着的人恐怕不小。能在这江宁府眼皮底下,经营如此规模的地下交易,掌控盐铁这类朝廷专营之物,没有官面上的保护伞,绝无可能。”
两人不再停留,看似悠闲地离开了码头区域,重新汇入明亮喧闹的主街。
回到别院,已近子时。
沈未曦卸下伪装,在灯下铺开纸笔,开始勾勒。寥寥数笔,一个简易的“组织结构图”渐渐成形——顶端是未知的“保护伞”,其下是黑市管理者,再下是各类物资的供应方、分销方、武装保卫,以及……像别院中那个仆役一样的眼线和沟通渠道。
“侯爷,”她放下笔,眼神清亮,“我们恐怕来对地方了。这江宁的水,不是浑,是深不见底。这黑市,或许就是我们撬开林家旧案,乃至撕开江南官场黑幕的第一个缺口。”
萧执站在她身后,看着那幅简单的图,伸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。
“那便,从这里开始撬。”他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低沉有力,“夫人可准备好了?这第一站,我们恐怕就要把这黑市,掀个底朝天。”
沈未曦回眸,微微一笑,灯火在她眼中跳跃,映出不容动摇的决意。
“求之不得。”
窗外,江宁府的夜,依旧繁华如梦。但在这座古城平静的水面之下,因着这对夫妇的到来,一场无声的惊涛,已然开始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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