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阳,紫微城。
狄仁杰与孙行的明查遭遇了顽强而“合规”的抵抗。
郑怀恩称病不出,一切事务皆由副手应对。
账目滴水不漏,问及存粮差额,便推说去岁赈济挪用、仓廪损耗、鼠雀之耗。
甚至称部分粮食已预拨给河北军镇,只是文书传递滞后。
一套官腔打得圆滑无比。
然而,暗线在紧锣密鼓地进行。
丽竞门与冯仁早年布下、如今由李俭掌控的部分商业暗桩协同,顺着“庆丰号”这条线深挖。
很快发现,庆丰号不仅与韦正有过皮货生意往来,其背后的东家,竟与荥阳郑氏有姻亲关系。
更关键的是,庆丰号在洛阳、长安、乃至陇右的一些隐秘仓库,近期有异常粮食进出。
这些粮食的流向,最终指向了洛阳西市一片由胡商控制的区域。
那里,正是之前“鹞子”活动过的地方。
“陛下,查清楚了。”
狄仁杰深夜密奏,“庆丰号实为郑怀恩白手套之一。
去岁至今,通过伪造漕运损耗、虚报军粮预支等手段,陆续从洛阳官仓套取粮食超过十五万石。
其中约八万石高价倒卖给了河北粮商,五万石通过胡商渠道,辗转卖给了……吐蕃商人。
剩余两万石,囤积在其私仓,待价而沽。”
“吐蕃商人……”李治面沉如水,“能确定是吐蕃官方授意,还是民间牟利?”
“胡商中混有吐蕃探子,此事已确认。
但粮食交易记录被刻意抹去,直接证据链到郑怀恩本人即断。
那些胡商咬死是正常买卖,不知对方背景。”
狄仁杰道,“庆丰号东家已暗中控制,但其一口咬定是商业行为,与郑留守无关。”
“奸商!都他娘的是奸商!”
李治拍案而起:“人赃并获,还妄想脱罪?郑怀恩呢?”
“称病在府,府邸戒备森严,但并未外逃迹象。
似乎……有所倚仗。”
“倚仗?”李治眼中寒光一闪,“是倚仗他荥阳郑氏的招牌,还是倚仗宫里的郑嫔?”
郑怀恩是块硬骨头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直接拿下,必然引发荥阳郑氏及其姻亲故旧的强烈反弹,甚至可能影响漕运稳定。
但若不办,国法何在?朝廷威信何存?
那些被贪墨的粮食,尤其是可能资敌的五万石。
“先生有何建议?”李治忽然问。
狄仁杰呈上另一封密信:“先生刚到的信。
他说……粮食找到了,还问他干嘛?
出了事情,我给你兜底。
实在不行,脏活我来做。”
李治接过信,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,沉吟片刻,忽然笑了:“先生这是让朕……唱出戏。”
他走回御案后,提笔疾书。
“传旨!洛阳留守郑怀恩,勤勉王事,劳苦功高。
然年事已高,病体缠身,不宜再操劳地方。
特进光禄大夫,赐金帛,准其致仕,即日交割印信,回京荣养。”
狄仁杰一怔:“陛下,这……”
“别急。”李治继续写第二道旨意,“太子监国奏,洛阳官仓存粮账实不符,损耗异常。
着监察使兵部尚书狄仁杰、户部尚书孙行彻查仓廪积弊,无论涉及何人,严惩不贷!
凡有亏空,限期追缴,抗命者,以监守自盗论处!”
又写第三道:“庆丰号及关联商号,囤积居奇,扰乱粮市,更涉嫌勾结不法,走私违禁。
着洛阳府查封其所有店铺、仓库、货船,籍没家产,主事者下狱严审!”
写完,李治放下笔,对狄仁杰道:“第一道旨意,明发,给郑怀恩体面,也稳住荥阳郑氏。
第二道、第三道,密旨,你持朕手谕,调左监门卫兵马,配合行动。
记住,查仓、封店、抓人,要快!要狠!
要在郑怀恩离开洛阳前,把他那些爪牙的罪证坐实!
粮食,一粒不少地给朕追回来!”
“陛下,那郑怀恩……”
“他回了长安,就是朕的瓮中之鳖。
光禄大夫?朕让他这个大夫,当到坟里去!”
“臣,明白!”狄仁杰精神一振,接过手谕,匆匆离去。
……
次日,郑怀恩接到致仕荣养的旨意,初时惊疑,继而看到丰厚的赏赐,又稍稍安心。
以为皇帝终究顾忌郑家势力,选择了敲打而非撕破脸。
他一面准备交割,一面暗自盘算如何将剩余财产和关系网络转移。
然而,就在他忙碌收拾的当天下午,洛阳城内风云突变。
左监门卫的兵马突然出动,直扑庆丰号及各处分号、仓库。
同时,狄仁杰、孙行带人持圣旨,闯入洛阳官仓,封锁所有粮窖,开始全面盘查、核账。
郑怀恩留在仓廪和庆丰号的心腹、账房,被一个个揪出,下狱拷问。
囤积的粮食、倒卖的账目、与胡商交易的秘密记录……一项项铁证被挖掘出来。
郑怀恩在府中听到消息,如遭雷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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