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天罡收回手,叹了口气:“命是暂时吊住了。
小还丹的药力护住了他的心脉,外伤也在愈合。
但……箭簇伤及肺络,淤血凝滞,加之失血过多,元气大损。
能不能醒,何时能醒,就看他的造化了。”
李积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:“这混账小子!老子当初就不该让他去!”
“现在说这些有何用?”袁天罡瞥了他一眼,“他命中有此一劫,躲不过的。
倒是你,高藏和泉男建如何处置?安东都护府的人选定了吗?”
李积烦躁地揉了揉眉心:“高藏和那些投降的贵族,准备押送洛阳,听候陛下发落。
泉男建那硬骨头,关着呢。安东都护府……陛下意思,怕是会让薛仁贵暂领。
这些事老子现在没心思管!孙行那小子什么时候到?”
“算脚程,就这几日了。”
正说着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卫兵的呵斥声。
“让我进去!我是孙行!奉陛下之命前来!”
李积和袁天罡对视一眼,李积立刻道:“让他进来!”
孙行几乎是冲进来的,一身风尘,官袍都来不及换。
他看到榻上昏迷不醒的冯仁,眼圈瞬间红了,扑到榻前,手指颤抖着搭上冯仁的腕脉。
“大哥我来了……大哥。”
他声音哽咽,仔细探查着脉象,又掀开薄被查看胸口的包扎处。
那狰狞的伤口虽然被妥善处理,依旧触目惊心。
“脉象沉细欲绝,但底子未垮……袁师,用药几何?”
孙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快速问道。
袁天罡将所用药物、针法一一告知。
孙行仔细听着,不时点头,又取出自己带来的几味宫中珍藏的药材,与袁天罡商议着调整方剂。
“大哥肺络损伤,淤血未除,强行用虎狼之药催醒,恐伤其根本。”
孙行沉吟道,“当以温和渗透为主,辅以金针疏导,徐徐图之。”
袁天罡颔首:“与老夫所想不谋而合。
只是这淤血凝滞之处,靠近心脉,金针疏导,风险极大。”
“我来。”
孙行毫不犹豫,取出自己那套比寻常银针更细长的金针。
“爹教过我一套‘游丝渡穴’的手法,或可一试。”
就在孙行与袁天罡准备联手为冯仁施针,疏导心脉附近淤血的关键时刻,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。
一名不良人入内,低声道:“大帅,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女官前来。
说是奉娘娘之命,特来探望司空病情,并送来宫中秘制的‘九转还魂丹’。”
李积闻言,眉头立刻拧紧,看向袁天罡和孙行。
袁天罡看着手中的金针,说:“世间没有什么九转还魂丹,孙小子,别看了,咱们继续。”
不良人领命而去。
李积冷哼一声:“黄鼠狼给鸡拜年!那女人的东西,谁敢给冯小子用?”
孙行没有说话,只是深吸一口气,屏息凝神。
指尖捻起一根金针,在烛火上轻轻一燎,随即出手刺入冯仁胸口膻中穴旁开半寸之处。
袁天罡在一旁辅助,手指虚按在冯仁其他几处大穴,以内息感应着孙行金针下的气机变化。
室内落针可闻,只有几人压抑的呼吸声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孙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不知过了多久,孙行终于缓缓起出最后一根金针,长长舒了一口气,身体晃了晃,险些脱力。
袁天罡扶住他,探手再次搭上冯仁的腕脉,“淤塞之气已通一线,心脉稳住了。
接下来,就看他自己能否熬过今晚的高热了。”
孙行擦了擦汗,重重点头:“大哥一定能挺过去!”
……
夜色深沉,平壤城暂时恢复了宁静,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响起。
静室内,烛火摇曳。
冯仁的高热果然如期而至,身体滚烫,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抽搐。
孙行和不良人轮流用浸了温水的布巾为他擦拭身体降温,袁天罡则不时喂服一些清水和稀释过的药汁。
总章元年,三月。
马车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缓缓而行,车轮碾过初春尚且坚硬的土地,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。
车厢内铺设了厚厚的软垫,冯仁静静躺在其中。
孙行与一名不良人时刻守在车内,观察着他的情况,喂水喂药,擦拭身体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李积骑着马,行进在马车旁侧,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,目光时不时担忧地扫向车厢。
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老将,此刻心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愧疚。
他恨不能以身相代,更怕回到长安,无法面对皇帝,无法面对冯仁的家人。
“老李……” 一声极其微弱,几乎被车轮声掩盖的呼唤。
他猛地勒住马缰,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,“冯小子?!你醒了?!”
孙行也立刻探出头,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:“大哥!你能听见吗?”
车厢内,冯仁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,挣扎了许久,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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