贞观二十年十二月。
北征大军三日出河东道,抵达胜州,大军安营扎寨。
入夜,北方格外寒冷。
甲胄里的棉衣,归功于草原互市带来的羊毛。
冯仁与李积坐在火盆前,揉搓着手。
李积说道:“据李郡王和张都督最新传来的消息,叛军主力收缩,聚集于诺真水一带,倚仗地势,连营数十里,气势正盛。”
冯仁接过话,“现在我们要对付的,除了叛变的阿史那部以外,还有铁勒部、薛延陀残部。
这三个部落,分开了好打,但是如果他们合在一起,就有点难办。”
李积用铁钳拨弄了一下炭火,沉声道:“你得是啊。诺真水一带易守难攻,他们选择在此集结,摆明了是要以逸待劳,与我军决战。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!”
冯仁点了点头,“李郡王与张都督那边情况如何?他们对叛军内部的虚实,可有什么新的发现?”
李积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函:“道宗兄最新送来的消息。
他派出的细作冒死传回一些情报,似乎叛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。
阿史那忠凭借狠辣手段和许以重利拉拢了一批人,但铁勒诸部中的回纥、同罗等,与薛延陀残部之间积怨已久,合作并非心甘情愿。
至于被囚禁的阿史那思摩,其旧部中仍有忠心者,只是苦于无人领头,敢怒不敢言。”
“所以,你是想把阿史那思摩救出来,然后让他继续当被我们控制的领头羊?”
李积将铁钳重重插在火盆边缘的灰烬里,发出“嗤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不错!阿史那思摩纵然有私心,但他终究是陛下亲封的都护,名义上仍是突厥诸部之首。
若能将其救出,不仅可令叛军内部大乱,更能以其名义招抚旧部,分化瓦解叛联盟!
这比我们直接用大唐兵马硬啃,要省力得多,也能减少伤亡。”
如此反复,阿史那思摩真的还能用吗……冯仁沉思后说道:“还是算了吧,大不了换人。”
冯仁的话让李积一怔,随即陷入沉思。
“换人?”李积缓缓重复道,“谈何容易。阿史那思摩是陛下亲立,在突厥旧部中尚有威望。
骤然换将,恐引猜疑,且仓促之间,何处寻得既能服众又绝对忠于朝廷的新人选?”
“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人,我们就用自己人呗。”冯仁语气坚决,“此次救他,他或许会感激,但难保不会认为是朝廷不得不依靠他,日后更加跋扈。
若他怀恨在心,甚至可能暗中与叛军余孽勾结,后患无穷。”
冯仁目光微凝,“草原部落慕强,只要大唐展现出绝对的力量,碾碎一切反抗,届时由朝廷指定谁是新可汗、新都护,谁敢不服?
哪怕找个孩子,只要他身后站着大唐铁骑,他就是草原的主人。
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心思活络的盟友,而是一个绝对听话的代理人。
阿史那思摩,已经证明了他不够听话。”
李积缓缓点头:“釜底抽薪,永绝后患……此言,甚善!
只是如此一来,这场仗就必须打得无比干脆利落,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。”
“正是此意。”冯仁点头,“所以,救援阿史那思摩之事,非但不能做,或许……”
他压低了声音,“我们还可以‘帮’叛军一把,让阿史那忠把该做的事情做‘彻底’。”
李积瞬间明白了冯仁的暗示,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。
这位年轻的侯爷,平时看起来随和甚至有些跳脱,但涉及根本战略时,其眼光之毒辣手段之果决,令人心惊。这已完全是帝王心术的层面。
“此事……需极其谨慎,绝不可留下任何把柄。”
李积沉声,算是默认了这个更为冷酷却也可能更一劳永逸的策略。
“自然。”冯仁颔首,“当务之急,仍是正面击溃叛军主力。
诺真水……地形于我大军展开不利,强攻损失太大。需想法子引蛇出洞,或分而击之。”
两位统帅就着地图和火盆的光亮,低声谋划起来,一个大胆的进攻方案逐渐成型。
……
与此同时,诺真水叛军大营。
主营帐内,阿史那忠志得意满地喝着马奶酒,听着属下汇报唐军动向。
他年约三十,身材魁梧,脸上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粗犷和狠戾。
“唐军主力已至胜州,李积老儿和那个冯仁倒是沉得住气,至今未有动静。”一个部落头领说道。
“哼,不过是怕了我联军声势!”
阿史那忠不屑道:“李积老了,那个冯仁,不过是个靠医术媚上的幸臣,懂得什么打仗!
待天气再寒冷些,粮草运转不便,看他们还如何嚣张!”
然而,坐在下首的铁勒回纥部首领婆闰,以及薛延陀残部的将领大度设,却面露忧色。
婆闰开口道:“特勤,唐军势大,不可轻敌。
我们虽合兵一处,但粮草消耗巨大,各部战士亦人心浮动,久拖恐生变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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