恒河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。
前一日还是晴空万里,第二日便乌云密布,瓢泼大雨连下了三日,河岸边的低洼处积起半人深的水,芦苇荡里滋生出成片的蚊虫,嗡嗡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笼罩着刚安定下来的华氏城。
起初,只是几个守粮仓的士兵开始发热,浑身打摆子,以为是淋雨着凉,喝了姜汤便没当回事。
可到了第四日,城东的贫民窟里一下子倒下二十多人,症状一模一样,忽冷忽热,脸色蜡黄,呕吐不止,有的人还出现了抽搐。
“是瘴气!”印度教大祭司带着僧侣们在街头作法,洒着恒河圣水,嘴里念念有词,“是湿婆神发怒了!因为你们改了祭祀,触怒了神明!”
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。
百姓们不敢出门,有的举家逃往高地,有的则跪在神庙前,请求祭司恢复活人祭。
都护府的秦兵也开始出现病例,军医按中原的法子开了汤药,却收效甚微,连药童都被感染了,一时间人心惶惶。
“不是瘴气,是疟疾。”墨晓背着药箱,踩着泥泞的路走进贫民窟。
她的裤脚沾满泥水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,却眼神清亮。
前几日她就注意到蚊虫异常繁多,特意让医工们熬了艾草水给士兵擦身,没想到还是没能防住。
贫民窟里,一个茅草屋里挤着五个病人,其中三个是孩子,最小的还在襁褓中,烧得嘴唇干裂,呼吸微弱。
孩子的母亲跪在墨晓面前,哭着用生硬的秦语哀求:“药女神…快救救我的孩子…”
“药女神”是当地人给墨晓起的称呼。
之前她带着医工们熬青蒿汤防治风寒,救了不少人,百姓们便把她当成了能带来健康的女神。
墨晓蹲下身,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,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,眼白泛黄,是典型的疟疾症状。
“别怕,会有办法的。”她对孩子母亲安抚道,随即对身后的医工喊道,“快把带来的青蒿汤拿出来,先给孩子们灌两勺!”
医工们立刻打开陶罐,深绿色的药汤散发着清苦的气息。
墨晓亲自用小勺舀起汤,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。
孩子起初抗拒,呛得咳嗽,但喝了几口后,打摆子的频率竟真的慢了些。
“这病是蚊虫叮咬引起的,不是什么神罚。”墨晓对围过来的百姓解释,声音不大却很坚定,“疟原虫藏在蚊子肚子里,叮了人就会钻进血液里,让人发热生病。只要喝青蒿汤,就能杀死那些虫子。”
可百姓们半信半疑,有的还在念叨着祭司的话。
直到一个前两天被感染的老兵被扶了过来,他昨日喝了青蒿汤,今日已经能站起来走路,虽然脸色还有些黄,却不再打摆子了。
“俺就是喝了这汤,病真的好了!”老兵扯开衣襟,露出胳膊上的针眼,“墨晓姑娘的药,比神庙的圣水管用!”
人群的疑虑渐渐消散。
墨晓趁机下令:“医工们听着,分三组行动!一组去军营,给士兵们熬汤;二组在城里设五个分发点,免费给百姓送药;三组跟着我去芦苇荡,教大家清除积水,撒石灰灭蚊子!”
一场与疟疾的赛跑就此展开。
都护府的粮仓被腾出来一半,改成临时药房,数百口大锅一字排开,青蒿、常山、柴胡等药材堆成了小山。
墨晓亲自守在药房,盯着火候,时不时舀起药汤尝尝,调整药材比例。
“青蒿要后下,煮太久药效就没了!”她对负责熬药的医工喊道,声音因连日劳累有些沙哑,“每锅汤熬好后,先给重症病人喝,再给健康人预防!”
阿福也时不时过来帮忙,看着墨晓忙来忙去的样子,看在眼里疼在心里,他试图劝墨晓稍微停下来休息下,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华氏城的士兵们也行动起来。
他们挨家挨户敲门,把昏睡的病人抬到临时诊疗点,给健康人分发药汤。
有的士兵自己也发着烧,却坚持背着药箱跑遍全城,倒下一个立刻有人顶上,没人喊苦。
最棘手的是城外的村庄。
道路泥泞难行,有的村子还在抵制外人,认为是秦军带来了瘟疫。
墨晓带着医工们,骑着大象进村,见到人就递药汤,甚至亲自给抗拒的老人喂药。
有个村子的村长是婆罗门祭司,坚决不让村民喝“异教的汤药”。
可当他自己的孙子也染上疟疾,高烧不退时,终究还是抱着孩子跪在墨晓面前。
墨晓没说什么,只是赶紧给孩子喂药,守在旁边直到孩子退了烧。
第二天,这个村长带着全村人,帮着医工们分发药汤。
七日后,疟疾的蔓延终于被遏制住。
城里的病例从每日新增数百人降到个位数,军营里的士兵大多康复,重新拿起武器巡逻。
贫民窟里的茅草屋前,百姓们自发地用石灰画了个大大的“墨”字,说是能辟邪。
墨晓却病倒了。
她连日劳累,又在雨中奔波,被蚊虫叮咬后也感染了疟疾,高烧不退,昏迷了整整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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