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时,淮安城,杨府别院。
杨嗣昌坐在书房里,面前摊着一幅《漕运全图》。他年过六十,须发花白,但眼神锐利,左手小指处空荡荡的——正是断指。
门被推开,管家踉跄冲进来:“老爷!不好了!马通判失手,皇帝已经到了淮安闸,正在全城搜捕!”
杨嗣昌手一颤,笔掉在图上,染黑了一片。
“还是……晚了一步。”他喃喃道。
“老爷,快走吧!从密道出城,还来得及!”
“走?”杨嗣昌苦笑,“能走到哪去?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我杨家世代忠良,没想到,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。”
他起身,走到书架前,移开暗格。里面不是账册,而是一幅画像——画中是个青衫文士,独坐舟中,垂钓寒江。画旁题着一行小字:“嘉靖三十八年,渔父初立,以暗卫国。”
“先祖啊先祖,”杨嗣昌对着画像跪下,“您设立‘渔父’,本为监督朝政,防奸佞误国。可曾想过,后世子孙会用它来谋私利、害忠良?”
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:“嗣昌,记住,‘渔父’不是权力,是责任。若有一日,你用它为恶,不如毁了它。”
可他没听。他看到了“渔父”网络的力量——掌控漕运,就等于掌控了大明的命脉。于是,他从监督者变成了掌控者,从守护者变成了……蛀虫。
“老爷!”管家急得跺脚。
杨嗣昌缓缓起身,从暗格深处取出一个铁匣。打开,里面是厚厚一沓名单——是“渔父”在朝在野的所有成员名单,包括那些被胁迫、被收买的官员。
“把这个,”他将铁匣交给管家,“交给皇帝。告诉他……‘渔父’到此为止。”
“老爷您……”
“我该去见先祖请罪了。”杨嗣昌整理衣冠,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,吞下。
管家惊恐地看到,老爷嘴角溢出黑血,但神色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解脱。
当秦婉如带着女卫营破门而入时,杨嗣昌已端坐椅上,气息全无。桌上放着一封遗书,只有八个字:
“一念之差,万劫不复。”
## 七、名单的重量
傍晚,淮安府衙。
李明看着铁匣里的名单,手在微微颤抖。这份名单上,有六品以上官员四十三人,包括三个侍郎、五个给事中、十二个御史;有边军将领十七人,包括两个总兵、五个参将;还有江南士绅、盐商、海商……
更让他心惊的是名单的附录——记录了“渔父”八十年的变迁:从嘉靖年间的忠臣暗哨,到万历年间的党争工具,再到天启年间的阉党鹰犬,最后到现在的……谋逆集团。
“陛下,”方以智从南京飞鸽传书到了,“臣已按名单抓捕二十七人,其余或潜逃或……自尽。马士英在府中服毒,留下遗书,承认通敌。曹顺失踪,镜鉴司正在追捕。”
又一条线索断了。
李明闭目。这场斗争,他赢了,但赢得惨烈。名单上这些人,很多都是新政需要的人才,可现在,他们都成了罪人。
“陛下,”秦婉如轻声问,“这些人……都要杀吗?”
“按律当诛。”李明睁开眼,“但……朕不能杀。”
他走到窗前,看着运河上忙碌的漕船。淮安闸已恢复通行,漕粮正在北运。夕阳将运河染成血色。
“杀一人,可立威;杀百人,则失人心。”李明缓缓道,“名单上这些人,有些是主动为恶,有些是被胁迫,有些是身不由己。若一概诛杀,江南必乱,新政必败。”
“那陛下打算……”
“让他们戴罪立功。”李明转身,“告诉所有人:凡主动交代、检举同党、并愿为新政效力者,朕可酌情宽宥。但有一个条件——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顿:“从此以后,再无‘渔父’。这个传承了八十年的影子,该消失了。”
七月初十,沈阳。
皇太极看着刚刚送来的密报,久久不语。范文程侍立一旁,大气不敢出。
“杨嗣昌死了,‘渔父’网络被连根拔起。”皇太极终于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朕布了三年的棋,废了。”
“大汗,我们还可以……”
“没用了。”皇太极摆手,“崇祯这一手,很高明。他不杀人,只收编。那些‘渔父’的成员,为了活命,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。我们的内应,完了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划过山海关:“袁崇焕在清理晋商,孙传庭在整顿边军,卢象升在清查粮仓……明朝的边关,正在被加固。”
“那我们……”
“等。”皇太极转身,“等明朝自己乱。新政触动了太多人利益,崇祯虽然赢了这一局,但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。范文程,传令给我们在江南的人:暂时潜伏,静观其变。”
“那漕运的事……”
“已经不重要了。”皇太极望着南方,“现在最重要的是……不能让明朝真的强大起来。告诉那些蒙古部落:秋天到了,该南下打草谷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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