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七,辰时。
剑冢的石碑像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。林寅站在碑前,能感觉到碑后那片谷地中弥漫的剑气——不是一道两道,是成千上万道,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这些剑气已经存在了三千年,却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,反而在漫长岁月中沉淀、凝结,化为实质般的威压。
楚红袖上前一步,手按在石碑上。她的指尖刚触及冰冷的石面,碑文就亮了起来——不是整个碑文,是“需以剑心证道”那六个字,泛起淡金色的光芒。
“果然要验证剑心。”她低声说,转头看向林寅,“你准备好了吗?”
林寅没有立刻回答。他在感受。
感受那些剑气里的“情绪”:有不甘,有愤怒,有悔恨,有绝望,但更多的……是“执着”。对剑道的执着,对胜负的执着,对“证道”的执着。
这种执着,和他的“道”相悖。
“如果,”他缓缓开口,“我不想‘证道’呢?”
楚红袖一愣:“什么意思?”
“证道证道,证给谁看?”林寅说,“如果我的道,就是‘不证’,那该怎么进去?”
这个问题,把楚红袖问住了。
她恢复的记忆里,有琉璃仙宗严谨的修行体系:炼气、筑基、金丹、元婴……每一步都需要“证”,证给天地看,证给师长看,证给自己看。从来没有人想过,“不证”也是一种选择。
“也许……”她犹豫道,“你可以用你的‘松风剑’试试?虽然不算正统剑道,但毕竟是剑法。”
林寅点点头,走到石碑前。
他没有像楚红袖那样按上去,而是伸出右手,掌心向下,悬在碑文上方三寸处。
然后,他开始“观想”。
不是观想剑,是观想风。
观想风吹过松林,松枝随风摇摆的姿态;观想风穿过山谷,带起落叶的轨迹;观想风掠过水面,荡开涟漪的韵律。
他的呼吸渐渐与想象中的风声同步。
一呼一吸,一松一紧。
渐渐地,他的掌心下方,出现了一缕微弱的气流。不是灵力,是真正的空气流动——是他呼吸带动,是身体热量扰动,是意念引导下自然形成的风。
那缕风轻轻拂过碑文。
“需以剑心证道”六个字的光芒,忽然闪烁了一下。
然后,熄灭了。
但紧接着,整块石碑亮了起来——不是金光,是温润的白光,像月光洒在雪地上。
碑面上浮现出新的文字:
“道本无言,剑本无心。”
“以无证有,以有证无。”
“可入。”
咔哒——
石碑底部裂开一道缝隙,刚好容一人通过。
楚红袖看得目瞪口呆。
她按上去,石碑要她“证道”。
林寅只是吹了口气,石碑就主动开门?
“这……”她喃喃,“这算什么验证?”
“也许,”林寅收回手,笑了笑,“这就是逍遥子说的‘不争而争’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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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豁然开朗。
这是一片巨大的圆形谷地,直径至少有千丈。谷地中央,矗立着一座石山——不是天然形成的,是由无数断剑堆积而成的山。那些断剑有大有小,有长有短,材质各异,但都锈迹斑斑,剑身上布满裂纹和缺口。
断剑山的山顶,插着一柄完整的剑。
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剑,剑身古朴无华,没有任何装饰。但就是这柄简单的剑,散发着镇压整座剑冢的气息——所有断剑的剑气,都隐隐向它朝拜。
“那是……”楚红袖瞳孔一缩,“‘镇冢剑’?传说中断剑山的核心,由三千剑修的剑意凝聚而成。据说能拔出它的人,就能得到所有剑修的传承。”
林寅却注意到另一件事。
在断剑山的周围,散落着许多……蒲团?
是的,蒲团。大约有上百个,摆成一个巨大的圆形。每个蒲团前都有一块小石碑,碑上刻着名字:
“青阳子,青云剑派第三十七代掌门,陨于天启九百二十一年。”
“绝情剑客,散修,自创《绝情剑诀》,陨于天启九百二十三年。”
“流云仙子,云梦宗长老,擅《流云剑法》,陨于天启九百二十五年。”
……
每一个名字,都是一段逝去的传奇。
“他们……”林寅轻声说,“是坐在这里……论道的?”
楚红袖也看出来了。
这些蒲团的摆放很有规律:不是随意乱放,是按照某种阵法排列。每个蒲团之间的距离相等,朝向都对着中央的断剑山。蒲团上虽然积了厚厚的灰尘,但能看出,三千年前,这里曾有一场盛大的“论剑会”。
然后,所有人都死了。
死在同一天,同一个时辰。
因为每块碑上的陨落年份,都是“天启九百三十年”——那一年,正是噬道者降临,引发“大道之争”的年份。
“所以这里不是普通的战场,”林寅说,“是三千剑修最后的‘道场’。他们在意识到无法抵挡噬道者后,选择在这里进行最后一次论道,然后把毕生剑意注入山中,化作了这柄‘镇冢剑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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