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红袖默然。
她能想象那幅画面:上百位剑修大能,围坐于此,明知必死,却依然平静地论道、比剑、最后慷慨赴死。那种悲壮,即使隔了三千年,依然让人心悸。
“我们……该做什么?”她问。
林寅没有回答。
他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蒲团,拂去上面的灰尘,坐了下来。
蒲团很硬,但坐上去的瞬间,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意念——不是攻击,是询问:
“何为剑?”
一个苍老的声音,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林寅想了想,在脑海中回应:“工具。”
“工具?”那声音似乎有些意外,“剑乃百兵之君,斩妖除魔,护道卫真,岂是‘工具’二字可以概括?”
“吃饭的筷子也是工具,写字的笔也是工具。”林寅平静地说,“工具本身没有高低,看怎么用。有人用剑杀人,有人用剑救人。剑,还是那把剑。”
沉默。
许久,那声音再次响起:“有趣。那你,用剑做什么?”
“我不用剑。”林寅说,“偶尔练练,是为了强身健体,明心见性。剑对我来说,和扫帚、刻刀、锅铲没什么区别。”
“狂妄!”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,更加尖锐,“剑道至高,岂容你如此亵渎!”
“剑道为什么至高?”林寅反问,“就因为它能杀人?那菜刀也能杀人,为什么没人尊崇‘菜刀道’?”
“你……”那声音气结。
“好了。”第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,“小友,你走的路,与我们不同。我们修的是‘剑之道’,你修的是……‘无剑之道’?”
“我没有道。”林寅坦然道,“我只是活着。该吃饭吃饭,该睡觉睡觉,该练剑时练剑。如果非要说道,那就是‘活着之道’。”
两个声音都沉默了。
然后,第三个、第四个、第五个……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。
“荒谬!修行不就是为了超脱生死吗?你居然说‘活着’就是道?”
“大道至简,或许他说得对……”
“剑修一生追求人剑合一,难道都错了?”
“未必错,但未必对。”
“那什么是对?”
声音越来越多,最后汇聚成一片嘈杂的争论。
林寅静静地听着。
这些声音,都是三千年前那些剑修留下的残留意念。他们死了,但他们的“道争”还在继续,在这剑冢里,持续了三千年。
真累啊。
活着的时候争,死了还要争。
争来争去,争出了什么?
“各位前辈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不大,但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,“你们觉得,剑道的极致是什么?”
“一剑破万法!”一个声音说。
“人剑合一,我就是剑,剑就是我!”另一个声音说。
“剑心通明,看破虚妄!”
“以剑证道,飞升仙界!”
林寅等他们说完,才缓缓道:“那你们做到了吗?”
沉默。
“如果做到了,”他继续说,“就不会坐在这里,只剩下一缕残念了。”
这话很伤人。
但林寅必须说。
“我不是说你们的道错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是说,或许……道,本就没有对错。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到了尽头,都是死路一条。区别只在于,路上看到了什么样的风景。”
“那你看到了什么?”苍老的声音问。
“我看到了松树在风中摇摆。”林寅说,“看到了蚂蚁搬家,看到了小孩嬉戏,看到了老人晒太阳。还看到了……我的朋友,在等我回去吃饭。”
他说得很平淡,但那些声音都沉默了。
许久,苍老的声音叹息:“三千年了……我们在这里争了三千年,争谁的道更高,谁的剑更强。却忘了,当年练剑的初衷,只是为了保护山下那个小村庄。”
“青阳子,你……”
“我想起来了。”苍老的声音——青阳子的声音,带着无尽的疲惫,“我练剑,是因为小时候村里闹土匪,我爹被杀了。我想变强,保护剩下的人。后来我强了,成了掌门,收了徒弟,建了宗门。却忘了……最初只是想保护几个人而已。”
其他声音也渐渐响起:
“我练剑,是因为喜欢剑在月光下的光泽……”
“我练剑,是因为师父说我天赋好……”
“我练剑,是因为…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大家都练,我就练了。”
原来,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剑修,最初的理由,都那么简单,那么平凡。
“谢谢小友。”青阳子的声音温和了许多,“你让我们……想起了自己是谁。”
话音落下,那个蒲团前的小石碑,忽然裂开了。
不是破碎,是像花朵一样绽放。石碑裂成五瓣,中间升起一团柔和的白光。光里,悬浮着一枚玉简。
“这是《青云剑诀》的全本,还有我毕生的剑道心得。”青阳子的声音渐渐飘远,“送你了。虽然你不走剑道,但或许……能从中悟出点什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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