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裹挟着刺骨的凉意,卷落枝头残叶,在郢都郊外的官道上打着旋儿,平添几分萧瑟。储君府的马车缓缓行驶,车轮碾过落满枯叶的路面,发出细碎的声响,沉闷得像是压在人心头的巨石。车厢内,芈曦一身素色孝服,长发仅用一根白簪束起,清丽的容颜褪去了往日的威严霸气,只剩浓得化不开的哀戚。
连日追查母后死因,头绪繁杂,阻力重重,昭烈的灭口之举更是让她心头积满了郁气与悲愤。今日处理完政务,她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思念与愧疚,决意前往母亲景后的陵寝祭拜,只求能在陵前倾诉心绪,告慰母亲在天之灵。随行的只有公孙羽与几名心腹侍卫,她不欲声张,只愿安安静静地陪母亲片刻。
“君上,再过片刻便到景后陵寝了。”公孙羽端坐一旁,见芈曦垂眸凝思,眉宇间满是愁绪,语气放得极轻,带着几分安抚。这些时日,他瞧着芈曦为追查真相殚精竭虑,日夜操劳,心中满是担忧,却也知晓唯有查清真相,才能解她心头之痛。
芈曦缓缓点头,目光望向窗外,沿途草木枯黄,天地间一片萧瑟,恰如她此刻的心境。母亲离世时,她尚在襁褓之中,未能承欢膝下,甚至连母亲的模样,都只能从那幅画像中窥见一二。幼时流落在外,受尽苦楚,归来后虽贵为储君,却连母亲的死因都查不明白,如今连祭拜母亲,都要这般小心翼翼,想到此处,她心头一阵抽痛,眼眶微微泛红。
马车渐渐驶入一片静谧的山林,景后的陵寝便坐落于山林深处。这里远离尘嚣,本该清幽肃穆,是安息之地,可马车刚行至陵寝外围,芈曦便察觉到了异样。往日虽也清冷,却该有守墓人打理,可如今放眼望去,沿途杂草疯长,几乎掩住了通往陵寝的小径,落叶堆积如山,显然许久未曾清扫。
芈曦的心猛地一沉,眸中闪过一丝不安,掀开车帘,急切地朝着陵寝方向望去。只见不远处的陵寝规模不大,虽依王后规制修建,却显得格外破败,陵前的石人石马蒙尘落魄,底座布满青苔,而最显眼的那方墓碑,更是被杂草藤蔓缠绕得严严实实,隐约能看到碑身斑驳,似有破损痕迹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芈曦喃喃自语,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,心底的不安瞬间化作尖锐的刺痛。母后乃是堂堂楚国王后,陵寝怎会如此荒芜破败?守墓人何在?为何任凭杂草丛生,墓碑受损?
马车尚未停稳,芈曦便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,踉跄着跳下车,朝着陵寝快步走去。素色的裙摆被杂草勾扯,她浑然不觉,满心满眼都是那方破败的墓碑,脚步越来越快,心中的悲痛与愤怒也愈发浓烈。
公孙羽见状,心头一惊,连忙紧随其后,侍卫们也快步跟上,神色凝重。走近陵寝,那破败之态愈发清晰,陵前的香炉积满了灰尘,里面连半炷香的痕迹都没有,显然许久无人祭拜。墓碑上的字迹被杂草遮挡,部分字迹因风化磨损已然模糊,更让人心痛的是,碑身竟有好几道深深的裂痕,边角处还有明显的磕碰痕迹,像是被人刻意损毁过,触目惊心。
芈曦一步步走到墓碑前,颤抖着伸出手,拨开缠绕其上的杂草藤蔓。指尖抚过冰冷的碑石,触到那些粗糙的裂痕与磨损的字迹时,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,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。“母后……”一声哽咽的呼唤从喉间溢出,带着无尽的愧疚与悲痛。
她贵为楚国储君,执掌朝堂大权,却连母亲的陵寝都护不住,让母亲死后不得安宁,陵寝荒芜,墓碑受损,受尽冷落。幼时被调包,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;如今归来,手握权柄,却连母亲的安息之地都守护不了,甚至连母亲的死因都迟迟查不明白,她何以为女?何以为储君?
无尽的悲痛与自责如同潮水般将芈曦淹没,她望着墓碑上模糊的“楚景后之墓”几个字,泪水夺眶而出,顺着脸颊滚落,砸在冰冷的碑石上,晕开点点湿痕。过往的委屈、追查真相的艰辛、此刻的悲愤,尽数交织在一起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母后,是女儿不孝……女儿没能护好您,没能查清您的死因,让您死后还要受这般委屈……”芈曦跪倒在墓碑前,泪水滂沱,声音哽咽,字字泣血,“女儿定会查清真相,为您沉冤得雪,惩治所有害您之人,定会好好修缮您的陵寝,让您安息……”
她的情绪彻底崩溃,悲痛欲绝之下,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,胸口剧痛难忍,一口气没上来,身子便直直地向后倒去。
“君上!”公孙羽一直守在一旁,见芈曦突然倒下,瞳孔骤缩,大惊失色,连忙上前一步,稳稳地将她拦腰抱住。只见芈曦双目紧闭,面色惨白如纸,唇无血色,气息微弱,已然昏迷过去。
“君上!君上你醒醒!”公孙羽心中焦急万分,声音都带着颤抖,伸手探向芈曦的脉搏,脉搏微弱急促,显然是悲痛过度引发的晕厥。他连忙将芈曦打横抱起,转身对侍卫急声吩咐:“快!传太医!立刻备车,送君上回城救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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